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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6章 时间里的故人,如今已如神只

“世间竟然有如此离奇的事。”

看着远方山峦下的炊烟飘荡,顾余生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震撼的,并不是神龟内藏洞天,也不是洞天内有着一个世外桃源,而是感叹神龟虽陨,依旧保护着生活在这一方世界的苍生黎民。

如果说世间的苦难是一场绵绵不绝的阴雨,那神龟庇护苍生这件事,又何尝不是一场与天斗的精神传承。

世间不平,妖魔横行,可依旧有那么一处世外桃源默默传承着永镌的文明。

“唉。”

顾余生仰天长叹,他为背剑人,虽护得青萍州苍生的一时平安,如今却流落他乡,连故乡的一切都无所知,曾经的几许迷茫和怀疑,被眼前的场景所治愈。

正如当年他尊师秦酒所言,总有人要行于黑暗。

为天下苍生做事的,不止他顾余生一人。

怀着激荡的内心,顾余生行走在这方天地,千里之地对于修行者而言或许算是困境,可对于凡人之一生,地是如此的广袤,双足丈量不完,策马天涯也算一个热血的江湖。

洞天世界,或衍化出国与国亦不奇怪。

顾余生行走之间,发现最近的村舍入口矗立着两尊不同的雕像,每一尊雕像都挂着染色的红布,雕像目光相对悲悯地看着彼此,默默守护着这一方世界,也承载着生活在这一方世界黎民的香火。

香鼎上,用苍劲的大字写着【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

顾余生轻吐鼎上的字,目光渐渐上移,看向那两尊雕像的面容,忽然之间,他的内心剧烈地震荡了一下,他从这两尊雕像的面容上,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两张稚嫩的面孔。

洗心村。

苍北斗和黎娘的儿子:

苍平平。

苍安安。

他们有共同的姐姐,小星儿,苍星楼。

那个斜阳黄昏的日子,他们三兄妹各自养了一只乌龟……

纷杂的念头在顾余生脑海涌现,荒谬的推测不断在脑海里回响,偏偏顾余生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且完全有可能!

毕竟他们才是生活在上古之人,再稚嫩的孩童,也会有长大的一天,如同一棵幼苗,终有一日,会变成参天大树。

谁的乌龟变成了天地神龟。

又是谁养的神龟陨落于此,只为了庇护一方黎民?

顾余生抬头凝望两尊守望的石像,时间仿佛一潭深不可测的水,静谧而深,挂在云彩之上的骄阳泻下五彩的光芒,白云聚散下,村落鸡犬相闻。

顾余生站在石像下的身影,终是引起了村舍老人的注意,穿着缯布素衣的老人蹒跚而来,一双沧桑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将顾余生上上下下打量。

某个瞬间,苍生老人混浊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而清澈,“请问少侠……你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吗?”

“是,老人家。”

顾余生连忙正身相待,拱手行礼。

老人凑近一些,身体离顾余生只有尺许,他努力将佝偻的身体挺直,鼻息吹打在顾余生身上,他的声音苍老而颤抖:“那你是……顾先生吗?”

“晚辈的确姓顾……却当不得先生。”

顾余生的心猛的一跳,总感觉老人审视自己的眼神不太对,那是一种极致的尊崇,仿佛自己的到来,对老人家极为重要。

“您终于来了。”

就在顾余生古怪间,老人忽然颤微着身体,向顾余生叩跪。

顾余生哪敢受岁月沧桑的老人大礼,连忙伸手搀扶,当他搀扶住老人枯瘦手指的刹那,他左手的掌心散发出温润的气息,一道时间的金纹不受他控制地浮现出来,同时,他神海的文宫也随之璀璨,一座古老的书院虚影显化,与村舍里面的书院呼应。

隐约间,顾余生感觉到村舍的书院里面,有一尊雕像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片刻间,整个洞天世界,好像有数十座书院也先后有雕像显化,映照在顾余生的脑海,顾余生通过这些雕像,可以清晰地感知这一方世界的苍生黎民。

“老人家……”

顾余生将心中诸象压下,刚要开口,却见老人已然泪滑于颊,朝着两尊雕像恭敬叩跪,额头贴地沾染一尘灰,“老祖宗果然没有骗我们……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顾余生站在旁,看老人恭恭敬敬地叩跪完毕,才走上前来,将老人搀扶。

“顾先生,请您跟老朽来。”

素衣老人恭敬地做出指引的手势,顾余生内心虽有太多疑惑需要一一解开,但也不急于一时,默默跟在老人身旁。

随着老人领顾余生进村,村舍里的男女老少皆从屋舍里走出来,他们先是好奇地打量顾余生,但片刻后,所有的人都朝顾余生露出恭敬的神色,纷纷朝顾余生行礼。

很快,顾余生的身后便跟着数十村民,待走到村西口时,整个村舍的人已然齐齐而至,前方的一棵苍树下,一座小小的旧书院映入顾余生的眼帘。

当看见旧书院的刹那,顾余生努力克制的内心,也终于无法平静。

因为他所有的猜测,都在这一座旧书院前得到证实,这一座旧书院,就是曾经他逆流时间时在洗心村创建书院的缩影。

“顾先生,请进。”

素衣老人停下脚步,再次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在他的身后,所有的村民皆屏住了呼吸,仿佛在见证和期待奇迹的发生。

顾余生内心隐约有些猜测,朝所有人微微颔首,转身走到门前,抬起左手,轻轻推开那一道尘封之门。

吱呀!

门柱传来的声响像是村民心中期待的信仰回应,他们屏住的呼吸变得顺畅,他们想要举手欢庆,又畏惧前面老人的威严。

风穿过那一道布满岁月痕迹的大门,竹简书香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一张张简约的木桌椅子摆放得整整齐齐,墙上的黑板还用石灰笔留下简单的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是个天字。

也是个人字。

顾余生站在一排排的书桌前,看向老树下的那一尊雕像,那是一位右手持书简左手握戒尺放在后背的年轻教书先生,雕像被岁月侵痕,有青苔化丝如藤蔓攀爬,可那年轻的教书先生,一双眸子清澈地平视着前方,更像是在注视每一个坐在学堂里的学童。

顾余生凝望石像。

石像也在凝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