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前进恍惚间又看到了那棵遮天蔽日的树王，在耀眼夺目的光芒中不甘的嘶吼。
一如那夜山火中的怪啸。
几块冒著焦煳青烟的黑色木炭落在他脚下，还带著炙热的温度。
李前进心惊的退了几步，扬手扔了手里腥红的木碗，玩命的跑下高台，一块块木板钉成的台阶在他脚下颤抖。
每跨过一阶木阶眼前的场景就换了一篇，从哈达的草房到黑河的农场，又到像根大蜡烛一样的防洪纪念塔。
下了高台他看见了自家的大门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冷汗已经湿了薄被，胸腔里不是一颗心，而是一大堆心，在扑通扑通乱跳。
春妮温暖的身子在怀里扭动了一下，为他驱散了幽冷。轻声梦呓让他回过神。
他的手在春妮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滑过，心慢慢安定下来。
我他娘的做了一个什么梦？
李前进伸手擦去额头的冷汗，缓缓坐起来。窗外月光很亮，照得花园里的红松幽暗，随风伸展著诡异阴森的枝条，让他的心又是一阵颤抖。
妈的，不就是棵千年古树吗，怕个毛啊！就是成了精又能怎样？
他心里自己给自打气壮胆。
毕竟刚才的梦太真实了，真实到那些场景清晰的印在脑海里。他甚至严重怀疑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走了一圈。
李前进轻手轻脚的来到书房，拿过从未用过的蒲团摆好，跪下。
刚才危机时刻是那阵禅音解救了他，无论是真是假他都感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轻声在佛塔前许愿，等从苏联回来一定为它修建庙宇，再塑金身供奉。
刚才的梦把他吓坏了！
李前进同样也逃不过现实的信仰，用到佛了才想起来拜。
“各位乘客请注意，因本机要在伊尔库茨克加油，才能继续飞行，故在此短暂停留两个小时。请大家那好护照和各自物品，下机到机场候客室等候，谢谢合作！”
李前进抬起头，包好餐板上的木屑扔进垃圾袋里，活动一下脖子。
苏萌问：“老板，你这一道捅咕什么呢？”
李前进说：“闲著没事刻个平安符，给我家孩子。”
“怎么刻了五个？”
苏萌笑说：“老板，你有情况。”
“备品，备品。”
李前进哈哈一笑，苏萌一句玩笑话说到点上，赶紧转移话题道：“公出这么多天，我姐夫不惦记你？”
“离了。”
苏萌淡然一笑说：“不然我为啥把报社的工作辞了，不就是想换个环境吗？”
“抱歉苏姐，我还不知道呢。”
李前进看苏萌表情没再往下问，大概是受伤了。因为这个年代女人出轨的不多，世俗的压力太大。
公司的几人坐到一起，除了两个翻译大家都熟悉，聊会天吃点东西两个小时很快混过去。
上了飞机天已经黑了，乘客们渐渐进入梦乡，飞机里只有几盏绿幽幽的应急灯。
李前进进入梦乡，正熟睡的他，身体猛的抽搐一下，此时他的梦中正遍布著，虬龙般的幽黑树杈，哀嚎著伸出诡异的枝条缠向他。
“滚开！”
李前进大喝一声，猛然在梦中惊醒。额头上冷汗淋淋。
“老板怎么了？”
苏萌轻轻揽住李前进。
“吁……”
李前进虚弱的靠在苏萌肩上。“苏姐，我做了个恶梦。”
苏萌用手绢擦干他额头上的冷汗轻声说：“睡吧，我抱著你。”
李前进点了点头，挎著苏萌胳膊又闭上了眼。她温暖的身体给了李前进足够安全感，又沉沉睡去。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莫斯科。
他们要在这里短暂的停留，转机去列宁格勒。
飞机落地，李前进感觉腰酸背疼双腿发飘。
清晨7点。
列宁格勒普尔科沃国际机场。
苏联海关警察的服务态度非常认真，检查得特别详细。与国内不同的是每个进入苏联的中国人都必须填写一份报关单。
所谓“报关单”就是在一张专门设制好的表格内填上入境者随身携带的人民币、美元、金属贵重物品、手饰、照相机、手表、衣服等行李物品的真实数量，交给海关人员核实验证。
第一道关口由一位女警察把守。当李前进把出国户照和身体检疫证书递进视窗时，她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很久，当确定他的像貌与户照上和身体检疫证上的照片并无差别，她才微微地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把户照和身体检疫证书归还给他，头一偏，示意他进入第二个关口继续检查。
一位高个子男警察迎面递来一份报关单，说著俄语和比划著手式，要李前进到一张桌子上去填写。
李前进如实填上所带的钱物，然后按要求交给旁边的一位女警察。
只见那位女警察核对了一番，在报关单上僚僚草草地写了几个字，就把单子交还给了他。
又连续过了几个关口，搞得李前进头昏脑涨。
两个小时后，李前进他们才算办完全部手续，向候机楼大厅走去。
“我草！”
李前进长出口气，这一路太他妈远啦！
导游打听到阿斯托利亚酒店是列宁格勒市最好的酒店。
不差钱的李大爷肯定要住最好的。
几人打了两辆计程车到了那里，李前进下车看著酒店咧嘴一笑。它的外形跟马迭尔宾馆几乎一样，不同的是这是栋八层高的大楼。
办好入住，李前进像瘫泥一样躺在床上，“以后再也不来这死地方了。”
刚眯登一会，孙和平推门进来，说：“老板，我刚才打听了一下，从黑河到这一千多公里，蔬菜的新鲜度是个问题，蔬菜也就能卖卢布一公斤，西红柿是卢布一公斤。这价格没有多少利润？”
李前进问：“你用卢布换算成美元了吗？”
孙和平愣了一下说：“还没，我用人民币换算的。”
李前进说：“去找个明白人好好算算，卢布的实际购买力很强，是高于美元的。”
孙和平急步出去。
李前进也没了睡意，走到窗前往外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