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庙建在一个向阳的山坡上。庙宇依山而建，与溶洞相伴。
山势秀美，云雾缭绕，倒是个好地方，但人气嘈杂使这里远不如北山灵气充足。
李前进他们走进庙宇，天寒地冻香客极少，出庙的有几个，进庙的只有他们四个。
青灰色的砖墙爬满龟裂的纹路，簷角铜铃在寒风里发出沙哑的呜咽。
咯噔咯噔，一行四人踩着青石台阶往上走，最后一级石阶裂痕里钻出的野草在寒风中摇晃着枯黄的身体。
褪成灰褐色的木门大开着，门楣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狐仙堂匾额，将雾蒙蒙的日光折射成一道颤抖的金线。
李前进进到殿里，跺了跺脚上的积雪，惊起梁间栖鸟，扑棱棱的振翅声里抖落起一片经年香灰。
正厅比想象中幽深。残存的茜纱滤过天光，在青砖地上淌出淡红的溪流。
神龛前供桌漆色斑驳，三足青铜香炉倾倒在香灰淤积的凹痕里，炉耳铸着的狐首双目空洞，獠牙间还咬着半截未燃尽的线香。
供桌右侧的签筒被一阵风吹的晃了一下，竹签碰撞声清脆如骨节作响。
李前进注意力被签筒吸引，踩碎了半块瓦当，在空寂的大殿里发出一声空幽的回响。
那声音顺着地砖缝隙渗入地下，惊醒了某种盘踞在基石深处的古老存在。
他开玩笑的说：“是有人在欢迎我们吗？”
清清接话道：“要是老妈在一定又要训你在神灵处口无遮拦。”
巨蟒事件过后，让李前进在心里对这些所谓的神灵更加少了敬意。
没准又是什么精怪在愚弄苍生。
“我见过的才是神灵，不然，就是一个泥塑，让人们放在供桌上拜求自己的欲望。”
“老爸，活得那么清醒太累。”
“自在就好，管它呢！”
父女俩说笑着往里走，最暗处立着一尊泥塑。
匠人显然深谙如何塑造介于神性与妖异之间的形象——
人身披着霞帔，偏偏从衣摆探出蓬松狐尾；凤冠垂旒后的面容似笑非嗔，眉眼描金虽已剥落，瞳孔处的黑曜石却在阴影里泛着水光。
李前进、李晓萍和清清看着雕像都怔在那里，好一会又同时把目光落在白璃身上。
“阿璃，原来这是你的庙啊？”
那尊雕像的眉眼竟然和白璃有八九分相似。
白璃看着雕像摸不着头脑，“我也是第一次过来。”
李前进走到近前细看，这雕像起码百年以上的样子。
“冥冥之中，你就是这里的仙，上天注定的。”
白璃摇头，说：“不管它是什么，肯定不是我，而且我也不想成为它。”
李前进揽住白璃肩膀笑说：“不是也好，在这世间逍遥自在才是最好！”
白璃笑着用额头碰了碰李前进，他们都明白彼此之间的心意。
穿过狐仙堂，走一小段山路便到了一个大溶洞，也就是狐仙洞。
“喂，胡三，故人来访。”李前进冲着洞口大喊，也不知道那只银狐在不在这里？
等了一会，洞口处小心翼翼的探出银色狐头向外张望。
李前进脑海里收到一句话：“还真是故人……哎呦！”
银狐探出来一半的身子忽然趴在了地上，一双焦急的小眼睛打量着他们四人。
直到目光定在白璃身上颤抖着爬起来，没走两步又趴在地上，抖得像筛糠。
“你这是要挂了？”李前进纳闷的看着连路都不会走的银狐。
白璃挥了挥手，银狐立马站起来飞扑到白璃脚下匍匐不起。
清清笑说：“它这是见到老祖宗了！”
白璃蹲下，轻轻摸了下银狐额头说：“天地灵气稀薄，你能修行到如此地步也算难得。还有三十年时光，再进一步或有可能经历天劫，否则你的寿数就到了。”
银狐趴在地上像个乖宝宝，泪水涟涟的点头。
白璃说：“如今我的家安在山上，有上山的人尽量不要让他们上去。”
银狐坐起来，连连点头。
白璃一挥手说：“回吧。”
银狐一步三回头的向洞中走去。
“它活了多久？”李前进记得狐狸的寿命只有十几年。
“已有百年。”
“它怎么会活那么久？”
“有很多人供奉它，信奉它，才造就了它如今的成果。”
“哦，是这么回事。”
在萨满文化流行的东北，狐狸为五仙之首，有很多人供奉它们为保家仙。
冬天毒虫凋敝，有它们在能为这条上山的路增添不少安全。
回到山上，李前进又在院外布置了几座迷魂阵，收拾完毕已是九七年一月，还有二十多天就是农历新年。
从人迹罕至的山里回到热闹的都市让李前进有了一丝不适感。
“小姑，你的胃不好，要多吃山药南瓜。”
李前进给小姑把完脉提醒道。
李志瞪了吴学一眼，“都是那个死老头抽烟熏的！”
吴学嘿嘿笑也不反驳。
李前进问：“吴童和吴强还好？”
李志说：“省府工作还不好，我看这俩个家伙尾巴翘得老高。”
春妮接话道：“年轻人不都这样吗，过几年就好了。”
李志拉着春妮的手笑说：“清清这孩子多稳当。”
春妮心想，你老人家可没看见她不稳当的时候。
吴学说：“前进，你们那个中医医院是真的好，环境好、服务好，大夫水平也高，就是不能报销。”
“这没办法，私立医院要过些年才能和公立医院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李前进对此也很无奈。
“我们现在只能服务不能报销的患者了。”
“我在交款时发现你医院看病的费用很低，那么大的楼，那么多的大夫护士能挣钱吗？”
李前进说：“我想做个标杆，希望国内的有识之士能仿效我的这个模式，为百姓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
吴学摇了摇头，说：“你的身份够硬，不然……我的老上级家的孩子是做西药和医疗器械代理的，对你们医院就很不满意。”
“哼哼，这些败类……”
李前进说：“我们尽量把老祖宗的东西传承下去，有很多病真的不需要往血管里打一堆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