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推门而入,室内有芝兰之香,隐有银铃笑声传来。
前堂有胡人美婢,几个人欢声笑语,刺绣着小人衣裳,上面绣着粉色荷,旁边有中年妇人一针一线教着,这些胡女也笨拙且开心地学着。
见门开来人,几位胡女一看,嘴里的笑声急忙收敛,放下手中针线,匆忙起身,迎上前来,就要跪下行礼。
陈渊摆了摆手,就急往内堂而去。
几位胡女小心拍了拍胸,随后转身回来,神色更加雀跃。
将军回来了!
只是转身就见,那教她们针线刺绣的汉人嬷嬷神色震惊样子。
“嬷嬷,怎么了!”
教针线刺绣的中年妇人是负责这次接生的稳婆之一,这些日子一直伺候在这,但一直心中好奇,阁内那位夫人什么身份,生下的孩子是谁的,阵仗可不小,她来时被告戒过不许多问,而与这些胡女接触过程中,倒是从她们的嘴里倒是听到了一些信息,只是她们口中提到的人一会是驸马,一会儿是将军,让她有些糊涂。
第九山哪里来的驸马,又是哪位将军
但她刚才瞧见进来人的身影,眼睛睁大,大脑宕机。
她万万不敢想,是那位的,这位可是锦官城的天!
而此时,这位锦官城的天,急匆匆来到内堂,只是快到近时,脚步忍不住放轻,心脏竟也怦怦跳了起来。
那张在尸山血海面前不曾改色的脸,此刻变得有些紧张。
他慢慢走进内堂,前面是一张绣着竹林山水的屏风,屏风后传来婉转温柔的哼唱,那里,有一道窈窕修长的身影手中轻轻摇晃,低着头。
“黑黑的夜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轻轻的哼唱,带着无尽温柔与爱意。
陈渊慢慢走近,绕过屏风,便见有一位美人亭立,身着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裙,裙身绣着浅粉色的海棠,似贴身而裁,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裙摆如流动的彩云,腰间则系着一条淡紫色的绸带。她的头发松松挽起,插着一支造型简约的银簪,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添几分柔美。
此刻,她怀中正抱着一个襁褓,低着头一手轻拍,一边嘴中轻轻哼唱,那温柔的眼神如水,满是母性的柔情。
在女人身后侧边,站着一位身穿金纱的胡女,米阿依看见了陈渊,眸子一惊,想开口,却见陈渊抬手。
他目光有些恍惚,不想破坏如此温馨美好的一幕!
时间就这么随着那温柔的哼唱声过去,一盏茶时间后,女子将怀中的襁褓小心放在床边的摇篮。
接着,低着头,安静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孩子,嘴角噙着温柔笑意。
只是,安歌看着看着,旁边多出一张脸,一双眼睛同样充满温柔爱意,悄无声息出现,看着襁褓。
她神色一惊,就看见了那张棱角坚毅,笑意盈盈的脸庞。
陈渊笑着跟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看着襁褓里熟睡的婴儿,眼中有化不开的欢喜。
是个女娃!
襁褓中,一个粉嘟嘟的小家伙睡着觉,一切都很小,小小的鼻子,小小的手,十分可爱。
陈渊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去碰小家伙的小手,有些紧张,不敢用力,怕惊醒熟睡中的小家伙。
那粉粉嫩嫩的小手,微微动了动,小小的手指拨了拨老父亲的指肚子。
这一刻,陈渊感觉一种奇妙的电流狠狠击中了心脏,想要放声大笑。
那是一种血脉上的联系!
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寄托!
他收回手指,看向旁边的女人,身子缓缓直起,安歌水蓝色的眼睛也看着他,满是思念与柔情。
陈渊一手将她拥入怀中,鼻子狠狠闻着女人发丝间的香气,“让你受苦了,我不在身边。”
“将军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妾身没有受苦。”安歌趴在陈渊的胸膛,感受着那浑厚有力的心跳和气息,眉眼满是安心,轻声说道。
而就在这时,
“deng”
一声异响打断了这宁静美好的气氛。
只见侧后方,屏风边,米阿依抬了抬碰到屏风的脚,对着陈渊和安歌投射过来的目光,尴尬笑了笑,
“不好意思,驸马,小姐,你们继续!”
她不想当这电灯泡,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陈渊见了哑然一笑,“你这侍女估计到现在都还怕我。”
当初,自己差点下杀手。
安歌嫣然一笑,露出一种独特的妩媚,“谁叫将军当初把她吓得不轻。”
“连累我也折在你手里。”
陈渊不禁回忆往事,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可把安歌吓坏了,赶紧拉了拉,“不要吵醒闺女了。”
陈渊笑笑,“放心,小家伙听不到。”
安歌看了看熟睡的小家伙,这才放心,随后美眸流转,看着陈渊,轻柔道:“将军,该给咱们的女儿取个名字了!”
陈渊听言,沉吟了下,“我这十日开辟洞天,出关迎来她的降世,她爹这一双手沾染太多杀孽,只希望她平平安安。”
“就叫安安,陈十安!”
之后的几日,是陈渊自授封第九山中郎将以来,难得的平静日子。
他的龙虎道场已开辟出来,按照约定,接引几位武藏飞往隐于云层之上的天上宫阙,在洞天内休养参悟。
柳青和云天生,范丑几人在半个月的精心照料下,已然恢复的差不多!
而以第九山为中心的云顶山四处,一根根银色小树从地下冒出,开始布局,将整座云顶山化为聚灵大阵,随着时间久远,第九山会变成一座福地,天地精气的浓度会是数倍甚至十数倍,在其中修行,修炼速度蹭蹭往上涨。
特别是当今,蜀地气运重聚,精气浓度本来就高。
由此这半个月,第九山日新月异,整体实力提升一个台阶。
洞天内,有九位武藏坐镇,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下方云顶山,圣树布局福地,聚齐天地精气,增加修炼速度,将士们士气高涨,修炼之风日盛。
剩下的伐山军兵马,在回归道抚司后,也开始未雨绸缪,马不停蹄大肆招兵买马,补充兵力。
有兵有粮,遇事不慌!
所以,这半个月来,道抚司在长久的枯寂期后,变得热火朝天。
连同整座锦官城,都随着冰雪消融,迸发出喧嚣沸腾的活力!
而这段时间,锦官城出现越来越多的新鲜面孔,很多都是冲着那则引发神都震动的消息来的,有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有来打探关于那位第九山中郎将情报的。
一时,坊间出现各种各样的传闻。
传的最凶的是,朝廷不会善罢甘休,要把这股苗头压下去,锦官城如今晴朗的上空,依旧漂浮着一层阴霾!
而在城内喧嚣时,陈渊则躲得清闲,几乎一整天一整天地待在山腰小院里,逗弄刚出生的小家伙,其余一些小事,根本懒得理会。
直到这日下午,裴指挥使传人来信,请他去云顶峰叙事!
来的人是高羽。
站在院外,恭恭敬敬。
没多久,陈渊现身,负手而立,淡金色的眸子落在这位儒将参军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位录事参军在半月前的清洗中,与威远几杰一起策划了劫天牢,并联合第九山兵马发动暴动,有勇有谋,可堪大用。
陈渊事后论功行赏,赐了一小瓶武藏妖魔精血,以及一些庚金,助其修为早日突破。
“裴指挥使是有何事唤你过来”
陈渊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带着淡笑。
“是关于大将军的事,说回了消息,指挥使请大人您过去商谈。”
陈渊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慢慢收起。
锦官城的事过去了这么久,齐天大将这时候才有回信。
他点了点头,随后脚下一晃,消失在原地。
不过几个呼吸功夫,陈渊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巡天大殿门前。
守门的青甲校尉一惊,手按住腰间刀,待看清来人,立马单膝跪地,低头俯首。
而此时,巡天大殿内,裴阎虎正来回踱步,听得动静,侧过头来。
见了是陈渊,大步迎上来。
“裴大人,齐天大将回信了”陈渊走进大殿,目光带着询问。
为什么说是回,因为是陈渊让裴阎虎在开辟洞天之前发信给坐镇魔国的大将,信里说了一些事。
“回了!”
“大将军回不来,魔国蠢蠢欲动,大将军刚打完一场血战,形势紧张,说里面还出现了西方净土的影子,所以根本抽不开身。”
“你看看!”
裴阎虎说着,将一张火漆密信递给陈渊,随后另一只手一拂袖,将殿门给关了。
陈渊拿过密信,目光扫动,过程中,眉头挑了挑,随后其手指一捏,这张密信化作齑粉。
信中有这位镇魔大将写给他的一些嘱咐。
“我本来还打算与大将见面,谈一谈蜀地日后该何去何从,现在看来简直是四面楚歌。”
“大将让我等待机而动,不能冒进,广屯粮。”
他真想问问镇魔大将,是不是后面还忘了一句。
里面意思很明显,带着劝诫和建议,并陈述朝廷对这件事的利害,让陈渊受到了一点启发。
总的来说,大将的建议是以静制动,他会向朝廷发奏。
“你怎么想”裴阎虎见陈渊皱眉,知道其有想法,眼皮往上挑起,沉声道。
陈渊觉得以现在这样的情况,时刻处于被动,像是等着麻烦找上门来一样,被动挨着,没有意义。
不断有黑手伸过来,不管是朝廷想瓜分蜀地气运的世家们,还是背叛人族的人魔,或者时刻觊觎蜀地的十凶。
陈渊,第九山,伐山军反正就是来了,杀杀杀,只能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来堆迭阻拦。
“得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陈渊走到一边,慢慢踱步,眼中精光闪烁。
“如今十万大山那边,我们拔除了它们大部分留在山外的钉子,短时间不会卷土重来,反而我们在他们山内钉下了一颗钉子,这给了我们化被动为主动的机会!“
“接下来,就是朝廷这边了。”
“光凭我们应对十凶,甚至魔国,没有其他人的支持,肯定不行,弄来弄去,还是让我们自己的将士和百姓吃亏。”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需要让朝廷,要让更多的人卷进来!”
裴阎虎听到这些,虎眼一睁,有几分恨意,
“可如今朝廷把我们打上了谋反的帽子!”
这意思都说朝廷不落井下石都算好了。
“朝廷不是一个人的朝廷,如果你是当今帝王,好不容易有人能抵抗边疆祸事,你却非要杀了他,还得派更多的人力去弥补这个窟窿,这种事怎么听都不划算,我们总得看是哪些家伙给我们使绊子。”
“蜀地天高皇帝远,离朝廷太远,那些人的一张嘴可能比万千甲士的刀还厉害,我们不在其中,当不上棋手,只能当棋子,任他们搅弄风云,在里面搬弄是非。”
“所以我才说我们太被动了!”
陈渊语气不善。
“那你打算怎么办”裴阎虎自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可又有什么办法,如今蜀地被妖魔拖在泥潭中,将士们就是一把刀,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总不能背弃蜀地的老百姓,毕竟将士们大都是从百姓中来。
“刚收到大将军的信,自然要慢慢筹划!”
他慢慢踱步,沉吟思考,想着怎么在自己身上做些文章。
没过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盔甲碰撞的哗啦声。
接着,一位甲士在关闭的殿门前汇报,语气明显有几分急促,
“报!指挥使,中原朝廷的人突然找上门,说是奉武庙旨意,要见九中郎!”
“啪”
殿门被风轰然吹开,裴阎虎挥袖一卷,快步冲上前,眼神爆射寒星,看着前来汇报的青甲校尉,
“朝廷来人,来着可善共有几人”
“回指挥使,来人等在山下,有三人!”校尉不知如何作答,说了这么一句。
“呵呵,愿意等,那就还有点说头!”这时,后面,陈渊突然笑了一声,他已经感应到了三人的位置。
“让他们上来,本将倒要看看他们是何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