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正义三圣庇佑！我还有六个月就能恢复自由身了！”威尔的脚步很雀跃，就算是在黏黏糊糊，到处都蠕动着的血肉组织里前进，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正义三圣。
邪念那破破烂烂的脑子里还记得这个名号，就像她知道塞伦涅和莎尔的恩恩怨怨。
正义三圣是费伦每个凡人都听说过的神祇组合。
他们由正义之神提尔，忠诚之神托姆，坚忍之神伊尔玛特组成。
算是和由谋杀之神巴尔，暴政之神班恩，以及亡者之神米尔寇组成的死亡三神相抗衡的神祇组合。
想起巴尔，想起父神的名字，邪念那由于血肉腥臭而变得兴奋活跃的大脑，不由产生了一阵刺痛。
她相信这是巴尔对她的鞭策或惩罚，由于她没有完成巴尔的任务，刺杀那个无辜的塞伦涅牧师。
邪念尽量让自己别去思考有关血腥谋杀的事情，但这对她来说很难做到。
那是一种源于骨血中的瘙痒，唯有滑腻的内脏和滚烫的鲜血能够缓解。
邪念清楚自己非常熟悉各种内脏的触感，就像熟悉这座夺心魔殖民地。
藏在月出之塔下方的夺心魔殖民地，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血肉工厂。
将其他种族的活物用夺心魔蝌蚪改造，成功的就成为了真魂者，不够格的就会被肢解再利用，用于培育噬脑怪，或者充当夺心魔主脑的食粮，最后剩下的残渣，则会被米尔寇教团的死灵法师回收，当成制造亡灵仆从的材料。
每一具尸体在这里的利用率都非常高。
这同样也意味着深处地下的夺心魔殖民地，总是处于一种内脏腐朽后散发的恶臭，与新鲜尸体中喷洒的腥甜叠加在一起的氛围。
除了邪念之外，没有哪个冒险者敢说自己对这种环境有所熟悉。因为她发现自己就是在这里接受“治疗”的——如果脑子里被植入夺心魔蝌蚪，又被无数次拆开重组能称为治疗的话。
联军和冒险者是从月出之塔的监狱里进来的，上次从那救出铁手侏儒乌尔布伦的时候，邪念就想到典狱长抛尸的地方瞧瞧了。
果然，他们从那找到了夺心魔殖民地的入口。
只是从这里将俘虏运出去变得非常麻烦，必须依靠守在尸坑顶上的焰拳和竖琴手一遍遍拉动绳索，才能将这些困在贮囊里，还没来得及被放入夺心魔蝌蚪的倒霉蛋离开。
可事实上除了几名焰拳和竖琴手外，联军和冒险者们都没见到高公爵雷文伽德的影子。
不过他们倒是在一个单独的贮囊里见到了扎瑞尔的资产，威尔的宗主，坎比翁米佐拉。
自从发现军犬卡菈克和玩具手下的高公爵之子和主物质位面的巨大阴谋扯上关系后，阿弗纳斯女大公扎瑞尔就开始设法调查至上真神教团背后的真相了。
…。。
米佐拉是她的得力助手，又和受困于夺心魔蝌蚪的威尔·雷文伽德有着一份不平等魔契，所以自然就成了执行侦查任务最适合的人选。
只是米佐拉显然低估了幽影诅咒和至上真神教团的危险程度，一不小心就着了道，成了贮囊里的待宰羔羊。
坎比翁只是半魔，没有真正魔鬼死后在地狱复生的权利。因此即便不像血甲魔尤格那样被拉斐尔的地狱契约束缚，米佐拉也没办法靠自杀获得自由。
好在她还有威尔这个便宜打手能够利用。
只不过由于法师盖尔的从中作梗，米佐拉不得不答应以解除威尔的魔契为前提，换取获得自由的援助。
但魔鬼总在细节中体现自己的狡猾。
在那份威尔不曾仔细阅读的条款中，藏着一条不起眼的规定。
它规定了宗主在解除这份魔契时，可以延期六个月执行。
因此对于威尔来说，救出米佐拉意味着六个月后就能成为不受魔鬼束缚的自由身。
但对于从贮囊中脱困的米佐拉来说，这意味着她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再“说服”威尔签订另外一份魔契。
“六个月很长，”盖尔在一个被邪念掀开的硬质骨板箱盖上，蹭了蹭靴子底部的血肉，“足够米佐拉逃避自己的承诺。”
“我无法想象。”威尔依旧非常乐观，即使自己亲爹的遭遇比宗主米佐拉要凄惨得多，而且他们始终没有见到高公爵的影子，“这份魔契对她的约束力和我一样。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来，撑到六个月后的今天。在身边有了一群和你一样技艺高超的伙伴后，这一点应该很容易实现。”
得到夸奖的盖尔才刚露出笑容，四周血肉墙壁传来的湿滑蠕动声就渐渐扩大，继而幻化成了一声咆哮。
“我们找到了。”盖尔听过这个声音，是那个只出现在梦境里的访客，星界棱镜中的住户，一个看起来秀美且惹人恋爱的提夫林，“至上真神就在下面。”
梦境访客的声音消失后，盖尔抬头看向面前的深渊，除了一座材质类似某种甲虫几丁质外壳的升降梯，更下方还隐隐传出猩红色的不祥光芒。
这鬼地方到处都透露出不妙的氛围，所有冒险者都已经对此产生了免疫力。
环顾同伴们脸上的表情，盖尔确定他们也听到了梦境访客的声音。
“所以……下面就是至上真神的老巢？”威尔提振了精神，“高公爵……我父亲肯定就在下面了……我们也只剩下这一个地方没找。”
“孵化池。”莱埃泽尔嗅了嗅空中酸腐的气息，十分肯定地说，看来缺少鼻梁没有给吉斯洋基人带来功能上的缺失，“我闻到了碱水的味道。”
这就不奇怪了。
盖尔心想。吉斯洋基人的孵化间也有类似的构造，不过用来填满卵之间缝隙的是强酸，与夺心魔孵化池的碱性盐水几乎是两个极端。
难怪莱埃泽尔的短鼻子能闻出夺心魔孵化池的味道。 “夺心魔殖民地里的孵化池……”盖尔想起另外一条有关夺心魔的繁育过程的知识，“我想这意味着下面有头主脑在等着我们……主脑总是与孵化池成对出现，除了主脑之外，那座池子里通常也生活着一大堆幼小的夺心魔蝌蚪，池水能同时给两者提供营养……不过对于主脑来说，那些蝌蚪也同样是食粮。因为所有主脑都认为，只有最狡猾的蝌蚪才值得被转化为夺心魔……但就我们遇到的真魂者数量来看，里面的主脑或许已经不吃蝌蚪很长时间了……”
“德卡里奥斯教授的夺心魔小课堂结束了吗？”阿斯代伦用胳膊肘撞了撞盖尔的后背，“快上升降梯！”
类似甲壳的升降台由某种夺心魔生物科技驱动，从操纵装置上那不断挥舞的触须来看，那玩意很可能和殖民地里的其他物体一样，都是活着的。
好在冒险者们都感染了夺心魔蝌蚪，在邪念的操纵下，升降平台很快把冒险者们送向更深处的黑暗。
下方依旧是透出血色的肉质通道，先前提醒他们的梦境访客也没了声音，安静的像一只秋后的蚂蚱。
空气中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不断变形，继而扭曲成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盖尔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恢复平静，心中默念密斯特拉交给他的任务。
一旦见到至上真神的真面目，盖尔就会劝说自己的同伴离开，而他则会留下引爆毁灭法球，弥补过去的错误，把费伦引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前方的同伴停下了脚步，一扇带着利齿的肉质大门挡住了去路。
弥漫在整座夺心魔殖民地中的灵能将这些脑子里有蝌蚪的冒险者识别为同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深入到这种位置来。
肉质大门没有成为冒险者们的阻碍，他们继续深入，尽力隐藏自己的身形。
一路上他们早就发现，焰拳和竖琴手们在夺心魔殖民地里比他们更加显眼，当队伍里的完全不存在没被夺心魔蝌蚪感染的人后，他们受到袭击的频率也变低了许多。
如果能在殖民地的最深处隐藏自己，说不定有机会见识一下至上真神教团幕后主使的真面目。
獠牙大门后是一段下坡，接着是建立在巨型孵化池上的环形平台。
环形平台两侧的高台上还站着几名已经蜕变的夺心魔，以及侍奉米尔寇的死亡侍僧。
但这些小角色都没有引起冒险者们的注意，真正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冷汗直流的，是那两个站在身处环形平台上的家伙。
他们是一男一女，男的正在踱步，而女的则坐在原地，他们看上去都很年轻。
那年轻男人是个贵族，身上的衣物华丽且骚包，黑色的华贵面料隐隐有些反光的质感，上面装饰的金线则更显出贵气凌人的气质。
“戈塔什！那个杂种！”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地狱战士卡菈克就认出那张脸了，“就算我被地狱火烧成灰，也忘不掉这张把我卖给扎瑞尔的脸！”
那确实是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
微青的胡茬，黑色的眼袋，充满血丝的眼睛，都让人觉得这张脸的主人十分疲惫，但从戈塔什眼睛里闪过的精光，以及那倨傲的表情来看，这人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他肯定十分享受这种忙碌，这权利的醇厚，这支配他人命运的快感。
另外一个人影则像是浸在鲜血里，她浑身上下都穿着一种裸露度很高的红色盔甲，皮肤呈现一种变化着的青黑色，就像乌贼或者章鱼那长满了色素细胞的外皮。
这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板凳上。
“父亲！”威尔认出了女人屁股下面的板凳，他正是冒险者们此行的目标，博德之门高公爵乌尔德·雷文伽德。
虽然依旧穿着那身属于焰拳元帅的盔甲，但雷文伽德的脸上充满了沮丧，即使被敌人坐在后背，也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简直就像个提线木偶。
“猩红奥林。”明萨拉低声念着那女人的名字，“巴尔教团的首领。高公爵已经没救了，她就是有能力让猎物屈服，通过折磨和拷问。”
“我们已经等得够久了！凯瑟里克去哪了？”戈塔什停下脚步，向自己的盟友抱怨道，“博德之门还等着她的英雄呢！”
坐在高公爵身上的猩红奥林用匕首扣了扣手指甲，一颗红水晶正在护手部闪耀：“或许骸骨之王的手下已经被碾碎了。就像一块风化的大腿骨，那老东西活的太久了。”
“哼——在我们的计划成功之前，最好不要再出现合伙人出意外的情况了……”戈塔什转过身来，审视着奥林的表情，推测她到底对凯瑟里克有几分杀意。
他得出的答案是十分。
死亡三神从来不是牢不可破的联盟，他们的选民当然也是如此。在计划成功前，死亡三神的教团可以精诚合作，但在计划成功在即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独占这一成果，将其献给自己的主人。
猩红奥林，凯瑟里克·索姆，恩维尔·戈塔什。三人在除掉盟友的打算上一致，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谁先下手，谁又会最先成为第一个祭品。
戈塔什给自己准备了天衣无缝的要塞，里面还布满了奥林无法伪装的钢铁士兵。
对于巴尔的变形者刺客来说，戈塔什并不是好啃的骨头。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坐收渔利，等着杀戮者和不朽者杀得难解难分……
说到这个，至上真神的将军还没有解决他的敌人吗？
紫色的光芒从戈塔什的右手亮起，是嵌在他护手中的耐色石。
这些耐色石是从卡尔萨斯王冠上取下的，三颗耐色石彼此会产生共鸣，一旦有一颗被使用，那么其他两颗也会同样亮起光芒。
毕竟三颗耐色石的用途只有一个，那就是控制戴着王冠的那个生物。
戈塔什看向奥林，准确的说是她手中镶嵌着耐色石的匕首。
紫色的耐色石和红色的耐色石交相辉映，映出了两名选民脸上难以捉摸的表情。
“凯瑟里克……果然遇到麻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