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头经理重重喘着粗气，似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解释。
因为，如果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灾变，其根本原因还是他们五个造成的。
是他们不甘心每一次的失败，执着的重启时间线，才会在因果纠缠后，将局面变得愈发不可控制。
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另外四人，选择背下了一切因果业债。
“其实不怪你们。”桑轻轻抚摸着兔头经理的脑袋，慈悲的笑容不带一丝怨恨：“你们是人类对国家的信仰，加上我的花种才得以作为个体苏醒。你们的行动，被万千人民的意志裹挟着。”
“换句话说，你们的重启，等于人类的自救。只可惜……”
兔头经理攥紧着双拳，身上的缝合线更是因此而崩裂。
他直勾勾地盯着记忆画面中的自己，看着自己的毛发一点点从雪白发亮变得暗淡脏污，身体从匀称变得肥胖，甚至连表皮也开始出现狰狞的缝合线。
也是这一刻，大灾变彻底爆发。他们五个，兜不住了。
“你们失去了过多的根源，而这些根源中也包含了你们的记忆，以及……你们对自己国家子民的热爱。”桑踱步到兔头经理面前，身形一晃，竟开始分裂：“所以在真正爆发的大灾变中，我做了两次调整。”
霎时间，桑变成了两人。
其中一个手持打更锣，眼眸灵动，嘴角含笑，就像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另外一个手捧桑树枝，眼眸慈悲，神态悲悯，一举一动恍若有着某种亘古和沧桑。
“这是……人性和神性？”兔头经理语气颤抖的反问。
“是的。”作为人性的空桑抬起打更锣：“在你们自身开始崩毁，俱乐部和世界都开始崩塌时，我先是以人性的方式重塑时间线，试图将一切恢复正常。但……还是失败了！”
“也是这一次的失败，‘人理’崩塌，与我因果最近的同僚们，一个个也性情大变。比如钱翩翩，从与我关系最密切的战友，变成了执着成为神的疯子。还有落花洞女的两位大族长，也从原本的夫妻变成了生死敌人。”
话音落，人性的空桑化作飞灰消散。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我。舍弃了人理，决定用神理来拯救人间的桑。”桑轻轻擦去兔头经理眼中悔恨的泪光：“可是，因果已经乱套了。重来一次，我也只能勉强支撑，勉强支撑……这个虚假的世界三十五年。”
“虚假？”兔头经理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道，现在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世界是真的，但世界……并不存在于世界上。”桑双手扬起，周遭的环境赫然一变。
画面中的桑，在刽子手的帮助下，几乎用尽了力量，将所有的人类全部转移到了古董店当中。
也是这一刻，兔头经理终于明白，为何宁丰等人进入众生诡巷后，又出现在了中度污染区。
因为整个众生诡巷，其实就是他们生活的世界。古董店就像是“门”的区域，只要远离古董店，就不会接触到真相。
而真正的世界，早就因为彻底的污染和崩塌，根本无法住人。
“重度污染区一片荒芜，是因为死于那里的亡者们无法解脱，怨气太重，对应了瀛洲牌坊。”桑转过身来，身后也同步出现相应的画面：“那里是诅咒最重的地方，所以任何阶段的会员都可以在那里肆无忌惮。”
“方丈街，可以理解为是桥梁。他们更加沉溺在虚幻的生活当中，试图麻痹自己。所以，那里对应的其实是轻度污染区。”
声落，画面变成了现在的轻度污染区。
只见轻度污染区的繁华依旧没什么变化，人们就像是不知道中度污染区正在崩毁，还在重复着日常的生活。
可是走着走着，有些人就突然消散了。
而他们的消散，也并未引起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轻度污染区……是活人和死者都存在的地方！”兔头经理惊骇地看着这一切：“就如同你说的中阴界！”
“是的！”桑点了点头，无奈一笑：“有些人的执念无伤大雅，只要些许时间就会自行散去。所以，在轻度污染区当中，死去的人只要执念不散，看上去就如同依旧还活着似的。直到……他们在美好的生活里完成了最后的执着。”
“所以，末法时期就是中度污染区了！”兔头经理一脸费解：“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宁丰他们在古董店内遇到的亡者是什么？”
“还有，俱乐部这么多会员，这么多年破解的禁区又是什么？”
桑再度抬手。
画面中的俱乐部内，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泡泡。
“禁区，其实就是我捕捉到了一些特殊的磁场能量后，为了保护其他人，也为了保护那些禁区之主，设置的某种阻隔。”
“说白了，禁区之主都是因为各种问题而永不超生的人。他们要解脱，必须依靠外力。”
说着，桑轻轻戳破着那些泡泡。
而破裂的泡泡里的能量，也会海量的回归到俱乐部身上。
“只有减少禁区，让那些无法超生的人解脱，返还的功德才能让俱乐部存活的更久，才能护住这个世界和绝大部分人更久。”
“这就是‘神理’之下的我的选择，让一部分人成为牺牲者，让他们承受更加绝望和痛苦的反噬，然后……保住在重启当中失去记忆的绝大部分普通人！”
忽然，桑眉心一蹙，表情痛苦的瘫倒在地。
他接连咳嗽，指缝不断溢出浓稠的血迹。
“先生！”兔头经理慌了，他试图做些什么。
桑却是摆了摆手，挤出一丝笑容：
“宁丰他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在破坏俱乐部的根基。因为他们在我的指引下，已经将瀛洲牌坊和方丈街超度干净。”
“如此一来，俱乐部失去力量根源，我和俱乐部都会慢慢崩毁而死。”
“不！牺牲我们吧！一切的前因都是我们五个导致的！”兔头经理又气又急，已经将一切都想明白的他，忍不住悲鸣道：“为什么这一次，你要主动破坏俱乐部？为什么要找死！”
“因为，我撑不住了。”桑的笑容满是疲惫，他的身体更是肉眼可见的开始苍白、消瘦。
“你们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意味着‘国家’的概念快要消失殆尽。为了让你们存在，也为了让我自己还能支撑，我不得不举办逃杀大赛，吸收旁人的生命能量来苟延残喘。”
“同时，我将目光放在了‘异类’的身上。他们是不依靠我，就能诞生自我力量的人，只有他们有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希望。”
“可惜，绝大部分的异类，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满足私欲和杀戮。所以，我只能再杀了他们！”
桑仿佛窒息般的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一只手更是死死捏着兔头经理的肩膀：“这些会员提供的能量，全都是负面的。”
“负面的能量就是毒。虽然暂时缓解了我和你们的消散，却也进一步加重了我的虚弱，也加重了你们的失忆。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让我明白必须要找到突破口了！”
“幸好，宁丰来了！”
桑的状态开始越来越差，他不得不靠在兔头经理身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我本来……还想再支撑一段时间，但你们提前掀了桌，我也只能提前收拢布局。”
“陈雨冉、宁炎、杨枭的问题，我自然知道，但他们……是一次次测试宁丰初心的磨刀石，他们必须由宁丰亲自解决！”
“宁丰已经蜕变了三次！再一次，只要再一次，他就可以领悟到红衣之上的力量，就可以……成为我的继承人！”
桑抬起头，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大凶是以杀戮而存，大孽是以反抗而存。我也好，杨枭也好，擎藏也好，都是大业。”
“只是，我们三人选择背负业障的方式，都有所不同。”
“擎藏刚刚完成大业转变，他的力量还远远不够。而我，已经气空力尽，无力再战。刽子手也必须守在我的身边，在俱乐部彻底崩塌时，将俱乐部的核心给宁丰。”
兔头经理搀扶着桑，无助的如同一个孩子：“所以，你是要让宁丰在和杨枭的生死之战里，成为新的大业。用他的力量，制造属于他的俱乐部，然后摧毁……摧毁你的一切？”
“对！这是能够保护绝大部分人最好的办法！”桑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无比果决：“而且，无污染区这个最初在俱乐部掌控中，后来又突然在某一天从中脱离出去的区域。”
“里头怕是有着……只有蜕变后的宁丰，才有能力解决的风险。”
“兔头，宁丰这场仗，必须他自己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