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四合院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周启生推着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进院,车把上挂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北冰洋汽水和一包动物饼干。后座上的雨水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牡丹,小姑娘脑袋上还扎着看戏时买的红头绳。
"回来啦?"傻柱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戏好看不?"
"嘘——"雨水轻手轻脚地把孩子递给迎上来的于莉,"刚睡着。"
周启生把自行车靠墙放好,压低声音道:"跳得真好,就是小牡丹看到黄世仁逼债那段吓哭了。"
"该!"傻柱挥舞着锅铲,"这么小的孩子看什么苦情戏!要我说就该带她去看《草原英雄小姐妹》......"
"哥!"雨水嗔怪地瞪他一眼,"样板戏是政治任务,家家都得看。"
厨房飘来红烧肉的香气,周启生吸了吸鼻子:"大哥,今天什么好日子?"
"嘿,不是好日子就不能吃好的了?"傻柱得意地揭开锅盖,"厂里今儿个招待外地单位的人,整的五花肉不错,我就买了一斤咱自己吃!"
于莉抱着小牡丹往屋里走,突然"咦"了一声:"这孩子手里攥着什么?"
轻轻掰开小拳头,原来是一张被汗浸湿的节目单。红底封面上印着《白毛女》三个大字,底下还有行小字:中央芭蕾舞团1972年巡演。
"这孩子,"于莉哭笑不得,"睡觉还惦记着呢。"
进了屋,周启生绘声绘色地讲着芭蕾舞剧的细节。说到喜儿逃进深山时,他突然站起来比划了个芭蕾动作,结果差点碰翻酱油瓶。
"得了吧您呐!"傻柱哈哈大笑,"你这大高个跳芭蕾,台子都得塌喽!"
雨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儿在剧院碰到许大茂了,带着秦京茹坐前排呢。"
"呸!"傻柱啐了一口,"肯定是又打着放映员的旗号蹭票!"
小牡丹在里屋咿咿呀呀地醒了。于莉赶紧去抱,回来时小姑娘已经精神了,非要坐在"周姑父"腿上。
"喜儿!喜儿!"小牡丹挥舞着节目单,小短腿一蹬一蹬的。
周启生灵机一动,把孩子举起来转了个圈:"飞喽!咱们小牡丹也要当芭蕾舞演员!"
六一和七一原本在里屋写作业,听见动静立刻跑了出来。两个半大小子一看小牡丹被举高高,顿时来了精神。
"姑父,我也要飞!"六一蹦跳着凑过来,伸手就去拽周启生的衣角。
七一更机灵,直接搬来个小板凳踩上去:"姑父,我也要当芭蕾舞演员!"
"去去去!"傻柱举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俩半大小子跳什么芭蕾?你俩将来是要做厨师的!"
周启生却来了兴致,把小牡丹交给雨水,转身蹲下:"来,六一先试试。"
六一兴奋地扑上去,周启生一使劲,差点闪了腰——这小子可比小牡丹沉多了。
"哎哟我的老腰!"周启生龇牙咧嘴地把六一放下来,"七一,你就算了,姑父这把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七一不服气,突然一个助跑,直接往周启生背上跳:"那您背着我跳!"
"哎哟喂!"周启生一个踉跄,差点栽出门口。
雨水赶紧去扶,笑得直不起腰:"你们爷几个,是要把咱家房顶掀了啊?"
小牡丹见状急得直跺脚:"七一哥哥坏!抢我的姑父!"
傻柱看不下去了,把锅铲往于莉手里一塞:"都闪开!看我的!"
只见他腰马合一,一手拎起六一,一手拎起七一,跟拎小鸡似的转了两圈。两个小子在空中哇哇大叫,既害怕又兴奋。
"柱子哥!"周启生扶了扶歪掉的眼镜,由衷赞叹,"您这臂力,不去举重真是可惜了!"
"那是!"傻柱得意地把俩小子放下,"当年我学厨时就要练力气的,五十斤的面袋子一手一个......"
"又吹上了!"于莉端着菜出来,笑着打断他,"赶紧洗手吃饭!"
饭桌上,六一和七一还在模仿芭蕾舞动作,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把。小牡丹有样学样,站在凳子上踮着脚尖转圈,结果"扑通"一声摔进周启生怀里。
"哎哟,我的小祖宗!"周启生赶紧检查她有没有磕着,"咱们不学喜儿了,学吴清华好不好?"
"不要!"小牡丹撅着嘴,"就要当喜儿!"她突然指着周启生的眼镜,"周姑父当黄世仁!"
满桌人哄堂大笑。傻柱乐得直拍大腿:"听见没?让你演坏蛋呢!"
周启生无奈地推推眼镜,突然压低声音,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小喜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小牡丹"哇"地一声假哭,扑进雨水怀里:"妈妈救命!"
欢声笑语中,院里的老槐树轻轻摇曳。夜风送来远处广播站的歌声:"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1972年9月末,傍晚的广播声穿透整个胡同,播音员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四合院里:"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今日抵达北京,对我国进行正式访问......"
傻柱手里的搪瓷缸子"咣当"一声砸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
"什么?!小鬼子也配来咱们这儿做客?!"他猛地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年初刚送走霉国鬼子,现在又来个日本鬼子!血仇还没报呢,就和好?!"
于莉正在给小牡丹缝衣服,被丈夫这一嗓子吓得针都扎歪了。她赶紧放下针线,把收音机音量调小:"柱子,你小点声!让外人听见像什么话!"
"听见怎么了?!"傻柱一脚踢开凳子,嗓门更大了,"我奶奶就是被八国联军打进京城时死的!我妈生完雨水就走了,为什么?就是没药,药呢?我爹说过,那时候......"
"我知道!我都知道!"于莉赶紧拽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可这是毛主席决定的政策,你还能比毛主席看得远?"
傻柱像被掐住脖子似的,突然没了声。他喘着粗气,拳头攥得咯咯响。
正在这时,周启生推着自行车进院,车把上还挂着刚买的《人民日报》。他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柱子哥,看到新闻了?"
"看个屁!"傻柱抓起报纸摔在地上,"我就想不通,凭什么跟鬼子讲和?!"
周启生弯腰捡起报纸,轻轻掸去上面的土:"柱子哥,你看这标题——‘中日两国人民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这是总理说的。"
"可......"傻柱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重重砸在葡萄架上,震得叶子簌簌往下掉,"南京大屠杀、731部队......这些血债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