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等!”
银休尔像受惊的小兽一样瞬间跳了起来,她吓得睁大了眼睛,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叫道:
“阁阁阁、阁下!我是不是、是不是听错了?”
“银休尔老师,你没听错!”
奥莉安娜露出一个险恶的微笑,转头看向拉提斯,循循善诱地说道:
“拉提斯,你也看完了手中的卷轴了,一如你之前所说,你需要成就属于自己的势力来保护你的家人们,那这就是个非常适合的机会。把「拉提斯·提坦尼亚」的身份独立出去,并作为接触各方势力的前线,足以保护赫洛德法师领了。”
“那也没必要让银老师这样做吧!”拉提斯挠了挠头,站起身安抚地拍了拍银休尔的肩膀让她坐下后,皱起眉头问道:
“奥莉安娜阁下,你莫非在戏耍我们?”
“不不不,我已经查过银休尔老师的资料了,她十余岁来到伦底亚进行学习,很快就到达高阶毕业,强大的学习能力让她几乎能融会贯通她所接触过的所有知识。”
奥莉安娜看向浑身紧绷不敢注视众人的银休尔,心中一乐,继续说道:
“然而这样一位强大的法师却异常低调地打工教学维持生计,她的社交圈极小,爱好也非常冷门,根本无从考察她的社交关系,因此与一位充满男性魅力的「拉提斯·提坦尼亚」进行结合并将他推荐至新晋贵族考核名单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这样也更符合贵族们的偏好,他们宁愿相信有一个法师蛊惑了银老师,也不会相信她只是简单地因为一个学生的优秀而放弃推荐那些有着背后势力的贵二代。”
拉提斯听着奥莉安娜有理有据的分析,摸了摸下巴,感觉差点被说服了,却还是摇了摇头。
『但恋人这种关系可不能因为一个任务而诞生啊,就算银老师内心对我有许多好感,也不能这样欺负她吧……』
他叹了口气,说道:
“阁下,我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老抛瓦在这种事上可是非常干脆,能依靠自己的女人们也算是一种本事。”奥莉安娜呵呵一笑,手指轻敲了敲桌面,看向阿忒莉芙丝,眨了眨眼说道:
“不如先听听你的导师兼爱人的意见?”
此话一出,银休尔忍不住抬起头惶恐地看了一眼半精灵,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双手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裙摆,咬住了下唇。
“诶?”
阿忒莉芙丝指了指自己,疑惑地看了奥莉安娜一眼。
“对,毕竟赫洛德阁下你是拉提斯的正宫,家里究竟要容纳多少女人,你肯定也得好好斟酌一番。”奥莉安娜眼中冷芒一闪,点了点头说道。
『奥莉安娜阁下似乎有点过激……』
阿忒莉芙丝眉头微微一紧,看了眼拉提斯,投去了不解的神色。
『我也觉得很奇怪。』
拉提斯无奈地朝阿忒摊了摊手,想了想,竖起手指指了指天上,比了个抛瓦的口型。
阿忒莉芙丝思索片刻,她也已经对泰坦血脉的特征有了一些了解了,因此很快便联想到奥莉安娜和抛瓦大帝之间的故交关系,按照现在的表现来看,肯定是曾经闹出了一些不愉快。
她摸了摸下巴,又看了拉提斯一眼。
拉提斯见半精灵好像有所猜想,眼睛一转,在桌下的双手指了指奥莉安娜,又指了指自己,随后比了个叉。
他想讲的正是之前被奥莉安娜发现自己的姓氏后瞬间被踢出法师协会的事。
阿忒莉芙丝见状,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但也能推测出拉提斯是在说奥莉安娜对他的泰坦血脉确实有意见。
『看来奥莉安娜阁下是在以这种方式表达她对抛瓦大帝的不满之情……说不定她还是想测试一下大哥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和抛瓦大帝一样……?』
半精灵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她倒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情而吃醋,只是面对这个场面,她觉得可能会对拉提斯以及银休尔造成一些心理压力。
『总之,先让奥莉安娜阁下把这个话题略过吧……』
她微叹了一口气,朝着拉提斯点了点头。
……
『看来阿忒是看出什么情况了,还是小精灵靠谱啊……』
拉提斯收回投向阿忒莉芙丝的目光,重新看向正在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答复的奥莉安娜。
“……我想这种事情,还是得看银休尔老师的意见。”阿忒莉芙丝斟酌着开口回答道:
“银老师是位很好的老师,我也很喜欢她,但这也不一定非得是恋人关系,利益关系也可以,故
交关系也可以……当然,她并没有这个义务来为我们的计划付出,倒不如说,我们此刻贸然对她提出要求才算奇怪呢。”
“阿忒说得对!俺也一样!”拉提斯附和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样的话语,银休尔微微松开手,略带僵硬地呼出了一口气。
奥莉安娜环顾了一圈场中的三人,抱起手臂,轻笑一声说道:
“说得挺好,可惜当考核名单确认后,只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皇都便会派考核官前来伦底亚驻扎。恋人关系倒是好伪装,但你们所说的利益关系、故交关系,曾经的利益人情往来记录完全无从考证,皇都的贵族虽然个顶个的蠢,但也不是傻子。”
察觉到奥莉安娜言语中的严肃意味,拉提斯也不禁收起了玩闹之心,他知道协会有在背后为自己运作,如果奥莉安娜不是为了全体法师的未来,也不亲自下场关注这些细微末节的东西。
“阁下……”拉提斯沉吟片刻,刚想开口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更柔和一点的方法,一声拍案声便忽然从身边响起。
“阁下!”
银休尔站起身,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她今天难得搭配的咖色长裙在刚才的揉搓中出现了几缕褶皱,这样柔软的服饰她唯有在见拉提斯的时候才会穿上,其中的心绪她自然能够分辨得清。
只是这种事情突然被揭露出来,让她心中惶恐不安,来自老师身份的背德感和在拉提斯身上感受到的希望和温暖在她的体内互相拉扯,令她几乎无颜以对桌前的几人。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一直默默地在远处保持着这感情,默默地见证着拉提斯一点点成长,只需要让拉提斯能感受到一丝她的心意就完全足够了,她不想也害怕让拉提斯感到为难。
『但是现在这样的话,我该如何自处!我如果答应,小拉会不会以为我只是为了协会的任务,会不会对我的靠近感到太过寻常?我如果拒绝,他又会不会觉得我过于冷淡,会不会因此要陷入更多的麻烦事当中?』
银休尔忍着眼眶中轻微的酸涩感,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起最开始时在三所学院的自己班上都看到拉提斯的惊吓感,到后来逐渐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位努力的学生并为他而感到欣慰,再到被夜夜诓骗着迷晕在拉提斯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性别,以及那些舞会、家访、蹭吃蹭喝的晚餐,还有拉提斯那封莫名其妙却温暖至极的信件。
这一切都还有些短暂,可是虽然短暂,却也在银休尔十足无趣的生命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本来慢慢地享受这样的时间,一直等到拉提斯晋级、毕业,虽然到时候她可能不再年轻了,但也总算是能感受到生命的立足之处了。
但是现在……
银休尔有些黯淡地叹了口气,似乎刚刚泛起波澜的生活又要从此平静下去了一般,忽然,她的目光停滞在桌上摊开的卷轴上,那上面醒目地刻写着「申请通过」几个大字,几乎瞬间要占满她的所有视线。
那是她的胜利果实,是她自己从未想过的、在所有人的围攻下还能获取成功的闪亮勋章,倘若不是被拉提斯点燃了她那枯燥乏味的过去,她也绝对没法焕发出这样的火光。
“阁下,请容许我拒绝。”
银休尔的身体不再颤抖,她松开拳头,向拉提斯投去了温暖的目光,又稍稍羞赧而祈求地看了一眼阿忒莉芙丝,直起身说道:
“我并不想因为这个任务而成为小拉同学的恋人,这与我的期许背道而驰,所以,我拒绝这样参与阁下你的计划。”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有些惊讶的奥莉安娜,心中的火焰将她的脸蛋照亮,露出平常不曾有过的飞扬神采。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再犹豫和软弱了!
“我会认真地向拉提斯表白,完完全全出于我个人的、私人的、自我的意志,这是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确认了我自己的心意,我是喜欢他的。”
银休尔就像面对那些被她一一击败的贵族考核官一般,目光闪亮地陈述道:
“他如果不喜欢我,那无非就是一场平凡的失败,对我来说并不特别,他如果喜欢我,那我愿意成为他最周到的恋人,不管是星空还是地底,我都愿意与他同行。”
她转身面向一脸震撼的拉提斯,郑重地行了一个宣誓礼。
这种礼节来源于精灵族的传统习俗,双手虚握在胸口作捧心状,意为以生命之名进行宣誓,通常是精灵们在想要开始一个漫长的契约关系时进行的古典礼仪。
“你会喜欢我的,所以我会成为你的恋人,即使是对你而言最平凡的那位,我也祈望你能看到我的心。”
第一次说
这样的话,银休尔的脸蛋仿佛被火燎过一般的滚烫,虽然先前宁可远远地注视他直到老去,但她在下定决心之后,便迅速地开始期望能将如今这年轻的生命如同拉提斯一般绽放开来。
“拉提斯,请接受我的告白吧!”
她面带笑意地大声喊道。
……
……
“真是难以想象,这世上真的还有像米露特一般的人,她竟然真的成功了?……”
哲里斯看着手中的新晋贵族考核名单,目光在「拉提斯」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忍不住对身边的瑞奇曼校长说道:
“你知道吗?米露特当时就是在前任国王和一堆大臣面前……”
“据理力争把她家的庄园转赠给了你这个无根浮萍的外乡人是吧?”瑞奇曼抠了抠耳朵,收起手中的报告书,一边向前走一边吐槽道:
“说太多次了,哥们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瑞奇曼,你现在说话怎么一点贵族的礼仪都没有?”哲里斯不爽地停下了自己的吹嘘,过了几秒钟,他又追上瑞奇曼的步伐,一脸神秘地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从没和人说过,我的这位学徒米露特啊,当时其实有非常盛大地跟我告白呢。”
“嗯??”瑞奇曼脚步一顿,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说道:“这还真没听你说过,速速开编。”
“真不是编的。”
哲里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也就是现在又看见一位同样光彩夺目的女性才让我敢去回忆……唉,说来惭愧,当时她作为我的学徒一直在帮我打理法师塔,有一天好像是什么见面纪念日,她在法师塔里布置了一堆告白的条幅……
“我面对那个场面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急得我当场假睡了起来,等醒来之后,那些布置就已经都被收起来了。”
“废物。”瑞奇曼冷冷地说道。
“别骂了别骂了。”哲里斯难得地苦起脸说道,“其实我到现在还怀疑那只是一场梦,后面我想着,要是当时不那样逃避的话,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但直到米露特失踪,我也没有找到机会询问她是否真的和我表白过。”
“你这陶比特真是最擅长逃避了。”瑞奇曼叹了口气,在会议室前停下脚步,淡淡地说道:
“也不知道未来你的后代会不会继承你这破性格。”
“肯定不会的。”哲里斯当即摇了摇头说道:“倘若会有后代,她应当像米露特,而不是像我。”
“无所谓了,反正你现在也就是个老单身狗,难怪魔法天赋这么高……”
瑞奇曼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哲里斯探进头去,看着已经在会议桌旁坐下了的沃尔玛和费舍曼,大吃一惊问道:
“你们俩怎么在我们学院的会议室?外地人又要来骗钱了?”
“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啊!”沃尔玛亮出尖锐的虎牙,露出一个威胁的表情说道:
“奥莉安娜阁下给我们发了通知书,你没收到吗?”
“……?”哲里斯疑惑地翻了一遍自己的信标,确认一封邮件都没看到,他忍不住问道:
“什么通知书?我就是习惯性地一路和瑞奇曼吹牛顺带过来的,不会吧?你们开银趴不带我?”
“你有病吧?”瑞奇曼痛苦地揉了揉额头,说道:
“因为我们三个和女王有利益关系,所以奥莉安娜阁下有事需要我们权衡,你这个b过得那么轻松,什么势力都没牵扯,人家找你干什么?”
“也对……”
哲里斯摇了摇头,当即转身离去,嘀咕道:
“不关我的事,那我就去玩了,哎,难得回忆起米露特,当时为什么我就不敢醒过来呢……”
……
……
拉提斯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站起身连忙冲上前去扶起还在保持着弯腰的宣誓礼的银休尔。
“银老师……”
咖色长裙的裙摆在晃动中扫过他的双腿,银休尔微薄而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心,像被太阳晒了一天的花茎一样,温暖而美好。
他下意识地捏住银休尔的手,揉搓了两下,随即龇牙一笑,说道:
“总之,未来也请银老师一直一直地悉心教导我啊,我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没有学完呢!”
银休尔目光一呆,随即焕发出极度喜悦的色彩,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在答辩场上的口才却仿佛一瞬间丢了个精光一般,只能大声说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