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其辕而北其辙。
是日,就在十五这天夜,归德府里紧谋预备事。
可北边厢,距二百五十里外,开封城中,亦就阴雨连绵,拐有另个情况。
知府衙门内,邱茂华,同谢素福俩货此刻竟被囚禁府衙后堂一隅,是出不得出,进不叫进矣。
这般境地,与之此前情势大相径庭,境况急转直下。
而如要对得这般变故作来解释,恐是这话呀,还要从头儿讲起。
究论缘由,且说来,那吴三桂,是自打滦州举兵降清以后,这自身军伍之境遇,是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本来呢,畿东那会儿,因就建奴刚刚入关,情势不解,又有强敌大顺李自成一部作对。
为拢固军心,对得吴三桂关宁铁骑,才颇有赏识倚重。
礼敬有佳谈不上,但毕竟事事还有商量。
本意,是徐图用他一部归降,来给汉人军伍,民间世族做个表率,勾引汉民明军来投。
可这,随去时局经转,时移事易。
堪堪才不过半年光景度下,因南廷,业就萧靖川所为,在山东钉住了清兵第一波南犯势头后,眼下南北互为媾和之议,甭说什么真假,是均对吴三桂之处境起到了很大负面效应。
他处一部,境况愈发尴尬。
加之,当初保定府一役,其部作战又较不利。
跟阿济格那里,也就大半失了宠信。
是久居人下,郁郁不得志是也。
所以呀,此番吴三桂在接同级勒格颐指气使之传命后,才会赌气复盘,作出要密献开封予萧郎,尽抛顺水人情之举动事矣。
且就维后,其事之便,大抵有二。
一,他吴三桂近月久驻开封,对得此地实军掌控充分,要决此情,大可神不知鬼不觉,转圜余地充分。
二,摸准邱茂华,同谢素福俩货与齐纲有着秘线联系,并其自初便一早有密探跟踪监视,对得半月来,打齐纲出使算起,这整条线如何搭就,一目了然。
而其迟迟未防范切断,也可理解是他早有考量铺排。
与此同时,察去此人当下内心之想,之所以如此做事,所念恐也有二。
其一,其关宁一部,此番被遣,受命归拢畿南,他觉短时之内,怕不会再返南下。
而开封重镇,此一月之所以由他来掌控,说实在的,也仅是阿济格主力无暇南顾罢了,这才叫他个吴三桂坐稳其地这般长时日。
往后,旦要待西北用兵回来,不管是胜或败,他吴三桂,亦都绝难是再能捞到回返开封坐镇之机会。
这处肥地,依阿济格脾性作风,本就轮不上他吴老三。
眼下,也不过尽道权宜之计而已。
所以,说千道万的,此处城池,给与不给,后继往下,他吴三桂都不太可能再从开封捞到好处亦就是了。
既明知此理,他便才有算计,不如顺水人情送萧郎。
其二,论到底,毕竟其终究是为降兵降将之身份。
他这类人呐,凭在这么个时局下,左右都已是没了回头路好走。
让他复叛回南明,绝没个好果子吃,与其丧家之犬,遭千人唾,万人踏,还不如铁了心跟清兵里头苟全。
可,既是如此,缘何还有对萧军一部这么大献殷勤,以搏情面呢?
讲来,皆因于他私利有关也。
这般处境,对他,何算最优之解?
其实,那便就南北之势一直乱下去最好。
不用兵,他在清廷眼里,就彻底没了利用价值。
但讲求用兵,又不可太长了阿济格气焰,以免兔死狗烹,更被边缘算计。
眼下情况啊,依他所虑,阿济格西北战事落败,或恐倒较好事一桩。
近下己处呢,自己趁着西北无暇南顾,有意把水再往浑了搅一搅,乱中取利,争作渔翁嘛。
所以借开封这朵花,来献明军这尊佛,就并非白来了。
此城密谋,在其走后这么一丢。
河南局势重整,局面波动无说,主要,还能借此销账!
这才是他吴三桂最要津之阴谋是矣!
要知,近月以来,开封府一项,其吴三桂所部,可谓搜肠刮肚,刮骨吸髓,真真是好一番劫掠。
所得,共掠大致五六百万两之巨,恨不得是给个开封,都掀成了底儿朝天。
这些银财私货,他要肥己昧下,就必着虑此后一旦阿济格回返监察,掏出细账,纠来问题,惹大麻烦。
所以,祸水南引,就成了其销账最佳谋局是也。
他甚较希望,能跟萧郎来次面晤暗议,是假戏真做,借萧郎之手,来背此处黑锅。
他堪销账过关,萧靖川呢,亦赚兵不血刃,举兵尽占开封,双赢之法矣。
但是!
此局事态发展,如今看来,甚不如意是也。
正合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毕竟,这世上从来就没那不通风的高墙可堪万全。
所以!
无论是否巧合,还是那蛮勒格亦真就有双顺风的耳朵,密里排了暗线在此。
反正,就在十五这日,东窗事发,吴三桂密谋败露一半。
......
那么,何为又有一半之说呢?
原来,那畿南勒格于此日晚许,竟临来排了巡察马队亲下开封。
着意,便是就近督导,提前预备开封军马不日返北之事。
且明火执仗,告来吴三桂,其邀明军都统萧姓将才朱仙镇晤面之情,上峰已有明晰。
是劫掠私财未闻声,计较献城反露馅儿。
如此一说,吴三桂旋即是脸色一青一白,紧琢磨。
其身无法,遂亦只得咬嘴,先作撇清干系事,一口咬定此乃鸿门之计是也。
因就河南事,西北眼下用兵在即,短期难着兵马坐镇,为求一劳永逸之势,才有此策,想趁机朱仙镇之会,彻底解决萧靖川,以免后患。
不如此,亲身拔兵北返,终作遗憾,是望监军成全。
而自己私下吞没五六百万,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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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掣肘临计败,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吴三桂将计就计,如此一通圈套下去,勒格所派监军,竟亦还真就信去了几分。
由此,事件性质,彻底变走了样啦!
他吴老三,到底会否假戏真做,还仅全作虚与委蛇,待等时机,从中曲事达念。
这其间,恐已就谁人都说不得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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