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淡云想着,肃容说道:“温姨娘演了这么久的戏,你嘴巴不累,我耳朵都听累了。不管你到底是为了何事跑来我这里演这么一出,我都不想再奉陪了!我最后说一遍,我和永定侯已经和离了,我早就跟侯府没有半点儿瓜葛。
你与其在我这里说些有的没的,不如用这些时间回去好好拢住你男人的心,让他往后别再往我身边湊了。还有你,往后不管是你自己还是你身边的人,我这里都不欢迎,若被我的人发现你们再跑到我这里来,别怪我见你们一回赶你们一回!记住了吗?”
她语气铿锵有力,神情冷然犀利,与平日的温和亲善截然不同,温玉燕从没见过她这般疾言厉色的样子,一时间竟被这气势摄住,僵着身子不知如何反应。
苏淡云冷冷扫她一眼,“望川,送客!”
说罢便转身往里走去。
温玉燕终于被这一声唤回心神,见她要走,当即就想把人叫住,就着方才的那一番话反斥回去,结果才支棱起来就看见那个一直站在后面的高大个儿一脸凶神恶煞地大步朝她走来。
她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捂住自己肚子,踉跄着连连后退。
“你要做什么?站住!别过来!”
她失声惊叫,声音尖锐刺耳,半点儿也没有方才说话时的婉转动听。
望川见她用手捂住肚子,想到石嬷嬷的话,终于停下了脚步。
只是那尖叫声实在难听,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嫌弃地掏了掏耳朵。
幸好隔壁两家都没有住人,要不然这声音出来,岂不让人误会?
望川不悦想着,朝那还在尖叫着别过来的女人怒目圆瞪。
“鬼叫什么?再乱叫就让你永远也叫不出声!”
温玉燕身子一抖,毫不怀疑这人能说到做到,当即就闭上了嘴咬紧嘴唇。
刺耳的声音终于消失,望川这才往某个角落望去,随之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迈开脚步。
温嬷嬷刚刚又狂吐了一回,正脚步虚浮着重新走了回来,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害她吐得七荤八素的大高个儿已经快要走到跟前。
她又恨又怕,“你要做什~”
“么”字还没出口,一只大掌朝她伸来,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随之一阵天旋地转,温嬷嬷失声尖叫,像个破麻袋般被直直甩进了车厢,重重摔在了车里地上。
“哎呦!”
温嬷嬷只觉一身骨头几乎散架,哎呦哎呦在车厢地上惨叫个不停。
望川扔完了人,拍拍手上的灰,像个没事人般转过身重新朝温玉燕望去。
温玉燕方才目睹了望川如此行云流水的一番操作,早已两眼直直,腿脚发软,扶住马车外壁才勉强稳住了身子没有跌坐在地。
此时见人突然看了过来,登时大惊,再度失控尖叫,“你要做什么!”
望川面无表情朝她迈步。
温玉燕想要后退,然腿脚软得一步也动弹不得,只得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嘴上,一边死死捂住自己小腹,一边使劲尖叫着“你别过来”。
望川置若罔闻,直走到离那人两三步远才停了下来,“叫什么叫?这么快就忘了我方才说过什么了?”
温玉燕一个哆嗦,心不甘情不愿再次闭嘴。
望川目光冷冷扫过对方死捂住的小腹,撇撇嘴道:“明知道自己肚子里多了块肉还出来瞎跑什么?还不快滚?若是走不动,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一程。”
送一程?
怎么送?
是送温嬷嬷那样送吗?
温玉燕脸色发白,双腿发抖,再多的话也不敢出口,立即扶着车壁踩上木梯噔噔噔钻回了车厢,又砰地关紧了车门。
“回侯府!快!”
这个永定侯府的车夫是收过温玉燕好些好处的,已经成了她半个心腹,方才便想出手帮忙的,没想到这对手如此强劲,早被方才的动静吓得呆站着不知动弹。
望川瞥他一眼,一脸不耐烦,“怎的?还不走?真想被我连人带车扔出胡同口?”
车夫浑身一震,火速跳上车辕把车驶动,颤抖着手将马鞭挥得生风,赶着车一溜烟往前奔去。
看着马车远去,苏淡云皱了皱眉。
这人还真是比自己记忆中还能演还爱演。
希望自己今日所言能刺激这人痛下杀心,赶紧来点儿实在些的吧!
要不然老这样不痛不痒闹着,还真是心烦又恶心。
“姑娘,外面冷,咱要不先进去吧?”
锦善看着主子依然站着不动,忍不住担心道。
苏淡云收回目光,听着东院那边隐约
传来的叮咚敲击声响,想到什么,看了眼天色,随后转身朝两人道:“刘师傅他们快收工了,咱们先过去东院那边看一眼吧。”
“好。”
锦善和望川恭敬应道,忙快步跟上主子,一行人关上大门往东院过去。
待拐进影壁东侧的入口,锦善不禁脚步一顿。
“咦,那不是缔祥吗?”
她指着不远处的角落说道。
苏淡云和望川随着锦善所指望去,果然就看见缔祥蹲在那角落瑟瑟发抖,样子看着很不对劲。
几人对视了眼,连忙抬脚过去。
“缔祥?你怎的在这儿?少爷呢?你不守在少爷身边伺候,一个人躲在这儿做什么?”
锦善率先走到缔祥跟前,蹲下来关切问道。
缔祥此时明显有些恍神,听见声音木木抬起头望过去。
见他小脸煞白,额头布满冷汗,锦善登时吓了一跳。
“缔祥你怎的这副样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锦善紧张道,又连忙朝主子那边望去,“姑娘,缔祥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苏淡云已经默默打量一遍,二话不说就上前拉过孩子的手给他认真把起了脉。
脉象乱且快,病却是没有的,倒是更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只是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被吓成了这样。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
“缔祥!缔祥你怎的在这儿?”
苏行舟刚过来就看见了缔祥,不觉惊讶问道,随之反应过来自己姐姐正在给缔祥把脉,当即紧张跑了过来,“阿姐,缔祥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见弟弟和初禾过来,苏淡云收回视线,同时收回手站起身。
“身子好着,没有生病,就是受了惊吓。”
说着,想起什么,朝弟弟溫声问道:“缔祥之前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吗?我们出去时,屋里都发生了什么?”
苏行舟忙跟着站好,认真答道:“缔祥本来是一直跟着我的,但我在屋里等着,总是放心不下,就让缔祥帮我到门口这边看下情况。
结果一直等到听见大门关了都没见缔祥回来,我就出了花厅过去大门附近看看,然后就听见锦善姐姐在这边说话的声音,就直接赶了过来。”
到门口看情况?
所以是到门口看到了什么才被吓成这样了吗?
可门外也没什么可怕的吧,要说起来,也就只有望川教训人的那两下子稍微吓人了些,可是缔祥是跟着他们从洛城过来的,洛城那些事不是更吓人吗,当时也没见孩子被吓成这样。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般吓人?
大伙都觉这事蹊跷,一时陷入沉思。
看着依旧神思恍惚,白着脸抖个不停的缔祥,苏淡云想了想,重新在缔祥跟前蹲下,温柔道:“缔祥别怕,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没事能再伤害到你了。你方才都看到了什么?是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事吗?告诉我,我来帮你。”
熟悉又柔和的声音传入耳里,似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落在那惊恐发颤的心上,一下一下轻轻抚着,缔祥的心神终于被这声音一点点从那可怕的记忆中拉回到了现实。
“姑娘......”
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柔笑颜,缔祥恍惚着开了口,似是在确认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梦。
苏淡云唇角更扬高了些,清亮眸中透出鼓励,“我在,缔祥不怕。”
说着,指了指身旁围了一圈的人,笑道:“你看,除了我,还有少爷,望川大哥,锦善姐姐和初禾姐姐,我们都在,都陪着你。告诉我们,你在害怕什么,我们来帮你,好不好?”
随着这话,缔祥缓缓转动着僵硬的小脑袋,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看过去,似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确身处京城的家,颤抖终于渐渐停了下来,随之小嘴往下一瘪,哇地哭出了声,眼泪大滴大滴,没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与慢慢的担忧。
见孩子这般,苏淡云心知这孩子肯定是害怕极了,不觉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朝望川道:“天冷,孩子在这里哭会生病的。你屋子就在缔祥屋子隔壁,你先帮着把缔祥送回他屋里,帮忙照看着些,其他事就等他平复下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