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一锅粥
听到手下的建议,徐太史却在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后,微微摇了摇头,“这会儿还不行。”
时沛不解,却又不敢多嘴细问。
不过徐太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欲言又止,端起杯子呷了口茶后就主动解释起来:“太子妃的毒虽是解了,但太子跟太子妃大婚两年,至今仍无子嗣,最近太子妃本来就在为子嗣的事情发愁,出了中毒这事,太子肯定对太子妃的身体情况更加上心,铁定会让那女医继续帮着太子妃调养身子。看着吧,过没几日,那女医肯定又要往东宫去了。”
时沛一怔,随之就担忧起来,“调养身子的事情可长可短,如此一来夫人的病岂不是要被耽误了?老爷可要跟殿下那边先通个气?”
徐太史再次摇头,“太子妃那边需要姓苏的女医,咱们现在去跟太子通气,岂不是在暗示太子放人?这节骨眼跟太子抢人,太子再仁厚也会心生不悦。
太子派人去山庄接人,自也知道夫人需要这女医看诊。太子生性良善,向来对我这个舅舅也还算敬重,相信也干不出那种见死不救的事情来。
反正那女医之前不是说三个月后去山庄复诊吗,咱们先等上一等就是。总归如今有东宫那一摊子事把那女医拘在京中,倒也不用担心她会飞走。”
时沛觉得主子说得有理,便也闭上了嘴没再多言。
徐太史说完,想起刘氏的情况,随之就正色吩咐起来:“如今已经重新开衙办公,兰台阁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我只怕暂时都无法离开京城。你再安排些人手跟山庄保持联系,让他们每日都将夫人的情况清楚准时地汇报回来。”
“是。”
时沛神色一凛,恭敬应下,随之便退下开始安排。
......
经过数日调养,太子妃的气色明显又好了许多。
见女儿康复良好,太子妃娘家喜不自胜,也往苏宅这边送来了一个写着“妙手回春”的乌柒金字匾额,并好些金银布帛作为谢礼。
苏淡云亲自谢过,待人离开,指挥着将东西入库房,结果紧接着,帝后的赏赐也陆续被送了过来。
这被送来的一堆东西里,有皇后赐的绫罗绸缎和宝石头面,也有璋和帝赐的名贵药材和两本古籍医书。
礼物的数量虽不及之前太子赏的,却强在是帝后所赐,份量够重面子够足,尤其是那两本医书,简直是送到了苏淡云的心坎上头,是可以一代传一代的珍宝。
苏淡云领着苏宅众人真心磕头谢恩,又将一大包赏银交给了负责送礼过来的内侍,客客气气将人送出了大门。
那内侍得到这般礼遇,摸着沉甸甸的荷包,心中自是舒坦不已。
众人看到宫中的内侍红光满面迈出苏宅,帝后重赏小娘子的消息立即就在京中不胫而走,转眼就传进了许多门户。
而这些门户中,自然就少不了永定侯府。
彼时永定侯府里头,温玉燕的肚子已经显怀,因要养胎,她几乎整日都待在与春阁中。
而出了温嬷嬷的事情,与春阁的下人很多都被换过,其中新派来的管事嬷嬷则是曾氏特意安排过来的。
以前苏淡云还在时,曾氏就安排自己的人去沁心院当管事嬷嬷,美其名曰替曾氏教苏淡云主事,实则是替曾氏管着苏淡云主仆,将沁心院的一切都拿捏在手里。
如今曾氏再次故技重施,将法子用在了温玉燕主仆身上。
温玉燕被那派来的嬷嬷管得死死,心里恨得牙痒,却又一时间奈何不得,浑身上下没一处得劲。
而这段日子,比起被曾氏管着,更让她不得劲的则是贺怀琛对她的态度。
自从温嬷嬷那事之后,贺怀琛明显跟她疏远了许多,十日里有七八日都宿在了衙门里头,就算回来侯府,他也只是来陪她坐一小会儿就走,不管她如何温柔小意,如何讨好于他,他都再没露出过以前对她的那般热情。
一开始,她还以为贺怀琛是在惦记着苏淡云这个前妻,怒温嬷嬷谋害苏淡云,这才因此迁怒于她将她冷落。
她为此满心愤恨,想方设法收买了与春阁新调来的一个小丫鬟,让她悄悄出去打听,却发现自从温嬷嬷出事后,贺怀琛还真是整日只忙着公事,再没找过自己前妻。
这发现让她不觉慌乱,她愈发觉得贺怀琛已经因温嬷嬷的事怀疑上了她。
她隐隐窥见这才是贺怀琛疏远自己的真正理由,她越想越不安,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铁定会一生完孩子就要被赶出侯府。
惊惧在她心中日复一日地不断膨胀,就似漆黑中的鬼手,一直拽着她将她拖向深渊。
她因此备受煎熬,终于在春节前受不住大病了一场。
得知温玉燕病倒,贺怀琛终于赶回了侯府,并且为了孩子破例请来了太医看诊。
要知道在大齐,太医们极少愿意为各府的妾士看诊,温玉燕自是知道这点,于是看到贺怀琛特意请来了太医,终于再对自己露出关怀,温玉燕只觉是曙光再现,立即就趁机缠住了他,又是赌咒发誓,又是字字泣血地表明心迹忏愧痛哭,直哭到自己晕了过去。
她也不知是自己的眼泪终于把男人的心重新泡软了来,还是自己的誓言够毒够狠而终于打消了对方的疑心,总之这次之后,贺怀琛住衙门的时间少了,而来看她的时间则明显多了,虽依然没在她屋中留宿,却也会陪她吃上一两顿饭,隔几天也会陪她出去走上一走。
这样的改变让她甚为满意,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她的。
如此一来,等她把孩子生下,再努力表现贤妻良母的样子,她准能彻底打消这个男人心中的疑虑,重新将人套牢。
等她重新站稳,她就能腾出手来找姓苏的贱人报仇!
那贱人迷惑她的男人,还害死了温嬷嬷——
是的,她此时已经回过味儿来,温嬷嬷铁定就是那贱人设局害的!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一定要找那女人报仇!让那贱人生不如死!
正咬牙切齿想着如何报复回去,神医小娘子救活太子妃娘娘,得了帝后重赏的消息就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侯府,传进了她的耳中。
她心头那个恨啊!
那女人明明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村姑,而她却是满腹经纶的昔日翰林之女,在南方时更是有才女之名加身,凭什么那村姑此时能出尽风头,而她却至今还要为了出路在这侯府中汲汲营营!
明明她刚到侯府时还胜券在握!为何一年不到,她竟就落到了此等境地?
是她!
都是她!
都是那村姑害的她!
是那村姑勾走了她的男人,还断了她的臂膀!
她越想越恨,也顾不得曾氏派来的嬷嬷是否还在,拿起桌上的一套茶盏就直接摔到了地上。
彼时曾氏派来的嬷嬷正在院里晒太阳嗑瓜子,突闻一阵乒呤乓啷的声响,当即将手中瓜子一把扔到几上。
“呦呵!真是反了她了!”
说着便旋风般刮进了温玉燕屋中,紧接着就听见一连串阴阳怪气的说教声从那屋里响亮传了出来。
温玉燕本早气红了眼,此时看着那嬷嬷来回蹦跶,哪儿还忍得住,本能就抄起桌上最后一个茶杯用力砸向了对方。
“滚!你给我滚!”
那嬷嬷是奉了曾氏的命过来管教人的,此时生受了这一砸,哪儿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就跺脚叉腰开骂,“姨娘真是好生威风,老奴这就滚去老夫人那里,请老夫人将是非曲直好好辨上一辨,姨娘您就好自为之吧!”
扔下狠话,转身就一阵风般刮出了屋子。
兰香在一旁急得不行,又是让小丫鬟上前把嬷嬷劝住,又是亲自去劝自己主子。
那嬷嬷哪肯依她,一把将小丫鬟掀开,“你给我起开,我今儿个非要去老夫人跟前说道不可!哼,还真当自己是侯府主子啊!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破落户,带来的人还是个坏胚!也不看看自己带来的人都干了些什么破烂事!侯爷现在出去都被人指指点点,还不是拜她所赐!
要不是怀了侯爷的种,侯爷能进来看她一眼?如今竟还敢横上了!老婆子不过是让她别乱发邪火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老婆子我说错了?既然听不进去,那我就滚去老夫人跟前,我倒要看看老夫人她怎么说!”
说着,叉腰抬手,指尖一个个点过众下人,颐指气使骂道:“你们可给我听好了!我老婆子回来前你们一个都不准踏进那屋中半步,谁要敢将那屋中的碎瓷打扫出来,我就直接让谁卷铺开走人!
”
骂声响亮,直奔院门过去,众人正噤若寒蝉,突然就听见有尖叫声横空插入:“姨娘!快来人啊,姨娘晕倒了,快请郎中!”
这边厢与春阁乱成一锅粥时,那边厢贺怀琛则正在工部里头忙得脚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