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再诊
刘氏夫人说着，朝面前人伸出纤纤玉手，将他正转动着玉扳指的左手轻轻握住。本文搜：狐恋文学 免费阅读
徐太史微怔了下，低头望向那只主动握住自己的手，看着那手上白得发光的莹润肌肤，感受着那手传来的柔软与温热，一直摇摆的心似乎也被这只手拉住，轻轻扶稳了来。
是啊，这可是他命定的妻，是他费尽心力娶回来的妻。
她姿容绝艳，柔顺谦恭，自从跟了他就一直以他为天，跟他意见相左的时候少之又少，像今日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提出不同的意见更是不曾有过。
可他又怎能怪她呢？
她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要快些好起来，想要继续陪着他，正如他希望的那般。
而他以前就曾说过，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的。
只不过她想要的似乎一直都不多，更是许久都没像今日这般央求过他了。
想着，他抬起头，将目光从那只手转移到了她的脸上，目光一寸寸逡巡，扫过她的五官，最终定格在她的眼睛上头，开始想象着她盖上这双眼后的模样。
渐渐地，被握住的手一点点放松下来，反握了回去。
“好，听你的。”
他扬起个温柔的笑，伸出右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
那张脸肉眼可见地因这答复而欢喜起来，主动贴近他的掌心，在上面轻轻蹭了蹭，同时还有如蜜的笑在那脸上漾开。
那笑容似是也通过他的手传进了他的心，渐渐就将他整个人填满了来，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满足。
只是他们这边谈妥，郎中那边却还没点头，尚不知这法子可行与否。
思及此，徐太史俯身下去，在面前人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温柔道：“你稍等，我这就去问她。”
面前人自是听懂了的，遂微笑着颔了颔首，目送他转身走了出去。
待屋子重新空无一人，那眸中的爱意，那脸上如蜜的笑容，就都一点点有苦揉了进去。
那苦中似有愧疚，亦似有自责，还有诸多不知明的情绪，一丝丝一缕缕杂乱着交织融合，最终在眸中织出了一层厚厚水雾。
......
彼时隔壁屋中，苏淡云看清是何人迈步入内，遂放下茶盏，起身行礼。
徐太史在其跟前几步远的距离站定，神色已跟最初见面时那般亲切和气。
“苏娘子，若照内子所说的方法看诊，不知可行否？”
他微笑着道，很是客气地咨询。
这个问题，苏淡云方才在这屋中就好好思量过了。
说实话，眼睛是最直观能看见人内心的部位，也是诸多症状的表现之处，不看眼睛，自没有那么完全。
不过相较之下，看舌象亦能帮助有效断症，甚至有医者专门以舌象来辨症的，医书中亦有记载。故而蒙上眼后，虽不能看见眼睛的情况，但也可以利用看舌象的技巧，同时亦能综观病人之气色，倒是比什么都不能看要强上不少。
再者，此时那位夫人也主动表示了想要快些康复之心，而病人的这一欲望，在日后治疗中也是至关重要的，作为医者，此时还真没有拒绝看诊的理由。
想着，她直接点了下头，诚恳道：“不看眼睛自然不算完全，但也不是无法辨症。既然尊夫人想要一试，那小女子便也斗胆一试，竭力而为。”
徐太史深深看了面前人一眼，同时也加深了脸上笑容，“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苏娘子了。”
......
约莫一刻钟后，苏淡云重新回到正屋里间，坐到了床榻旁的锦杌上。
此时厚重的床帐已经被下人挑起挂好，而原先不得见的帐中之人此时已经眼蒙黑纱，正半身盖着锦被，背靠着软枕安静坐着。那微微低头，紧抿着唇，面朝前方的模样，看起来透着淡淡的疏离，还真有些不喜与陌生人接触的样子。
苏淡云方才进来时就往床上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得真切。此时来到近前，她不觉又飞快扫了一眼。
而这一眼扫过去，不知怎的，她竟扫出了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但等她再看，那种感觉又淡了许多。
她不觉狐疑，随之也没再多看，十分懂规矩地将头转了开来，开始微垂眼睑心无旁骛地给她重新把起了脉。
待脉把完，她这才正式转过来望向面前人，开始仔细查看对方的气色和舌象，随着诊看，还时不时问上一两个问题。
然面前人话一直很少，不管问什么都只简短回几个字便停，更多的则由贴身伺候她的疏月代为补充完整。
苏淡云对此也不介意，疏月说话时，她就望着疏月认真聆听，并未表现出对这刘氏夫人过多的关注。
只是不知错觉与否，她总觉得自己在听疏月说话时，有两三次都感觉到有两道目光带着审视，从那蒙眼的黑纱背后投来。
可当她重新借着看诊的机会再回望时，那两道目光就又忽的消失不见。
如此反复两三次，她心里不免疑惑，
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对方藏得够快够好。
只是有徐太史一直在旁观察，这问题她自是无法深入探究的。
且她能感觉到，徐太史不是单纯地在担心自己夫人的病情，而是也在时刻留意着她的举动，似是生怕她做出什么有伤他夫人的事情。
这感觉自她坐到这床榻旁就一直挥之不去，让她脊背绷紧，时刻警惕着规言距行。
终于，她在这怪异的感觉中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有了比方才更确定的判断。
她站起身，朝刘氏夫人行礼告辞，之后就转身朝徐太史走去。
徐太史知她已经有了判断，连忙朝她做了请的手势。
苏淡云会意，领着锦善提上医箱跟着走到了外间。
两人在距离里间较远的一处位置站定，锦善提着医箱退到一旁。
待身旁无人，徐太史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内子情况如何？”
苏淡云早斟酌好了言辞，坦言回道：“以方才诊断的结果来看，尊夫人确实有郁症的症状，不过尚不算严重。
就是这虚症的时间实在太长，不瞒大人，以夫人的情况，身子已受损到一定程度，治倒是能治，只是最终恐怕也只能恢复个七八分，要根治实在希望不大。”
此时她已有大半的把握，对方这虚症绝不是单纯的底子不好，而是跟服用过什么药物有关，且那药多半是带了毒的，这也是导致其无法根治的真正缘由。
也不晓得那老太医有否诊出这一点？
唉，还真是没一座深宅大院不藏着秘密。
她只是郎中，不是什么判官，更不是菩萨圣人，不管那老太医如何，她自是断不会说出这因由的，否则到时只怕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徐太史边听边观察对方神色，倒也没觉出什么异常。
待听到她最后说的一句，微怔片刻，不由大喜，“当真能恢复七八分？那若真能恢复个七八分，内子可能终老？”
苏淡云认真思索了下，回道：“若能恢复到七八分，自是性命无碍了，只要能持续细心调理保养，再多活个十年十多年亦有可能。”
能再多活个十年甚至十多年？
虽说相较于许多人而言，这寿数也不算长，但有了之前老太医所说的一两年，徐太史只觉这十多年简直美妙如同天籁。
他差点儿喜极而泣，想信又一时不敢信，嘴唇张了张又抿了抿，最终微颤着声开了口：“苏娘子此言当真？内子她......她当真能再活这么久？”
这语气里虽有不信，却很明显并无质疑。
是的，此时此刻，他并没质疑。
兴许是这希望太过美好，让他下意识盼着能够成真，故而不去质疑。
又抑或是面前人是常老太医所推荐，让他其实并没真的怀疑过她的医术，唯独只始终放心不下她的为人。
而此时此刻，在足够惊喜的结果面前，似乎那一层不放心也都变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苏淡云本就心思细腻，自然敏锐觉出了对方态度上的微妙变化，也听出了对方语气中并无半点儿质疑。
她不觉因这变化稍松了口气，随即又忙斟酌了下言辞，坦然道：“虽说尊夫人活到花甲亦有可能，但这也是有前提的。
大人也知，尊夫人此时有郁症的倾向，郁症的病根在心。小女子可用针灸及汤药给尊夫人治疗，但那也只能治身，无法治心。
若尊夫人治疗之后，能继续放松身心，再加以仔细保养调理身子，要多活些年岁自是不难。
可若始终心中不畅，就算身子上没有问题，也能渐渐再生出问题来，寿元自然就会受到影响，还望大人知悉。”
病根在心？
欢喜中的徐太史不觉瞳孔微缩了下，下意识往里间的方向望去，眸中明灭一瞬，他将目光收回，稍正了神色。
“苏娘子所言我记下了，日后定会对内子多加开导。只是不知目前的情况，苏娘子要如何为内子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