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一条规矩
苏淡云领着锦善和轻月跟在后头，没多久就到了徐夫人所在的屋子。本文搜：看书屋 免费阅读
轻月照吩咐留在外间等候，锦善要帮苏淡云打下手，就提着医箱继续随主子走进里间。
彼时疏月正在里间床边守着，见人进来，忙上前行礼。
徐太史摆手让她起来，吩咐道：“苏娘子要给夫人看诊，你在旁用心伺候着。”
疏月应诺，听闻苏淡云要开始把脉，她忙转身走回床边，熟门熟路地伸手进床帐中，小心翼翼将徐夫人的一只手拿了出来，将手腕轻轻搁在请脉专用的小软枕上头。
看着疏月这一操作，再看看这依然落着的床帐，苏淡云不觉心生怪异，秀眉微挑了挑。
自来，男郎中上门看诊时，高门女眷惯常都会落下床帐以作遮挡，好避免真容让男郎中窥见了去而惹来麻烦。
可她是女医，对方为何还要如此操作？
她疑惑地看了疏月一眼，然对方已经垂首立在一旁，并无将床帐撩起的打算。
莫不是这位夫人从未看过女医，所以底下的婢女一时习惯了没反应过来？
如是想着，苏淡云便索性温和提醒了下：“为了更好地给尊夫人望闻问切，不知可否将床帐收起？”
疏月眸光闪了闪，却并未动作，只依旧站着抬头飞快朝徐太史那边望了一眼，看着似是在等主子进一步的吩咐。
苏淡云见了，不觉也疑惑着望向了一旁站着的徐太史。
对方正好也转过身来，随之朝她露出个歉意微笑，“实在抱歉，内子一向如此看诊，已经习惯了，或者苏娘子先如此请一下脉，可否？”
他说话依旧是那种平易近人的腔调，甚至还透着歉意，可也莫名让人觉出几分不敢反驳的威严。
苏淡云早就跟不少高门打过交道，此时因这份威严而犯怵倒是不至于的。
不过她向来敏锐，倒也从这份威严中感受到了对方口中的这个习惯，似乎不单纯是一个习惯而已，更像是这山庄里一条不能被轻易推翻的规矩。
她行医多年，以前跟着师父游历各地，听过见过的奇奇怪怪规矩不胜枚举，倒也没觉得太过出奇。
只是这规矩明显会妨碍她更精准断诊，按她以往的行医作风，她一定会言明其要害，努力说服对方配合。
但这会儿她一时还没摸清对方坚持这规矩的立场为何，也就不敢贸贸然说些什么。
嗯，这位太史大人本来是要找师父过来的，又一直只寻宫中退下来的老太医看诊，请自己过来这一趟，显然是退而求其次不得不为之，若跟他对着来，想必不但无法争取到对方的配合，还会把人惹恼了弄出麻烦。
罢了 ，就当对方是要以此试探自己的医术好了。
那就先这样请一下脉，若对方的病自己治不了，待会儿就直接告辞。若是自己能治，到时再想办法跟对方商量便是。
飞快拿定主意，苏淡云也就不再浪费时间，朝对方点头道好，之后就走上前去，在床榻旁放着的锦杌上坐下，手指搭上那只皓腕开始凝神把起了脉。
只是这脉象......
苏淡云诊着诊着，心中不觉疑云丛生，秀眉微微簇起。
她不由得更聚精会神感受一番，如此半晌，又让疏月帮妇人换另一只手继续切脉。
妇人一直在帐中安静侧躺，疏月得了吩咐，连忙照办，很快就将妇人的另一只皓腕放在了诊脉的小软枕上。
只是这全程皆有床帐挡着，将床上的情景遮得严严实实，苏淡云依旧什么也看不着。
不过她此时也没打算偷看，毕竟徐太史一直默然立在一旁，正静静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果真是对自己夫人极为上心的。
苏淡云暗自想着，谨记着孙郎中和燕乘春给她的提醒，一直十分规矩地微垂着眼睑目不斜视，直等到疏月将一切安排就位之后，她才重新坐回到锦杌上继续凝神把脉。
徐太史看见她这般行事，心里还算满意，稍稍放下心来。
然等她切脉半晌，看着她那愈发凝重的神色，徐太史那稍放下去的心不觉就渐渐提了起来，恨不能立即将人拉起来问清楚的他，只
觉这其实不算久的把脉时间就似数年那么长。
终于，在他耐心即将告罄之际，苏淡云终于收回手站了起来。
徐太史一看，不觉心神一振，连忙上前将人请到了一边。
“苏娘子，不知内子情况如何？”
他低声询问道。
苏淡云此时面上看着还算平静，实则心潮早已翻涌不止。
根据刚才把脉所得，这夫人的脉象像是虚症，却也不像虚症。
怎么说呢，她自己以前也得过虚症，后来还借助过药物再次发过虚症。
这位夫人的脉象，虽跟她的不同，却也有相似之处，很像是曾用过什么药物而导致了身体受损，并不大像是身子底子不好的寻常虚症。
可这样的事，那老太医难道诊不出来吗？
还是说自己诊断有误？
不对，她总感觉在哪里看过跟这脉象有关的记载，很确定自己的诊断是有所根据的，可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呢？
苏淡云飞快思索一番，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对了，以对方的情况来看，似是还有郁症的表现，跟祈姝兰之前的情况类似，并不只是身体虚弱那么简单。
能得郁症者，必从心而起。
看来这位夫人心中藏着事，长期无法开解。
难道跟导致她虚症的经历有关？
苏淡云瞎想一通，一时无法确定。
毕竟要精准确诊，光把脉实在不够，她还必须要进一步诊看病人的神色才行。
徐太史一直等着对方回复，对方却一脸凝重地欲言又止，不觉愈发忐忑起来，终于忍不住催促道：“苏娘子有话请但说无妨。”
苏淡云倒也不是不敢说，只是无法确诊，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说。
闻言她飞快理了下思路，最终先挑了些能说的正色回道：“禀大人，尊夫人脉象确有虚症之状，然综合方才诊脉所感，尊夫人只怕除了虚症，还有些许的郁症之兆。”
“郁症？”
徐太史当即一愣。
久病成医，这些年为了妻子，他也是读过不少医书的，自也知道这郁症所指为何，待反应过来，顿觉这两个字就像是把锋利的尖刀，直直扎进了他的心窝。
阿嫣跟他在一起怎的会得郁症？
不，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心里一万个难以接受，而这难以接受自然而然就在脸上表露了出来，转瞬就化为了怒气，一扫之前的亲切和气，肃容喝道：“简直一派胡言！这怎么可能？”
面对着这突然而来的怒斥，一般女子大都要吓得腿软。
然苏淡云上一世跟着师父什么病人没见过，这阵仗还不至于让她惊慌失措。
她默然等对方说完，随之就平静颔了下首，“大人所言极是。”
徐太史听着如此回答，火气不觉一滞。
他一脸狐疑不解，眸中的火气转为锐利探究，“你说这话具体何意？”
苏淡云想了想，回道：“不瞒太史大人，小女子其实也担心自己是在胡言，为此，不知大人可否吩咐下人为尊夫人启帐，好让小女子能进一步为尊夫人看诊，从而更精准地判断病情？”
她不疾不徐说着，从始至终不卑不亢。
而她的这份沉稳，无疑也为她口中所出之话更添了几分份量，就连方才还十分强硬的徐太史，此时也下意识重新思考起了她的要求，并没有立即出言拒绝。
苏淡云微垂眼睑候着，对方审视的目光明晃晃投了过来，而她却似感受不到一般，依旧神色坦然站着，静静等待答复。
这份平静自不是她强装出来的，她方才已经想好了——
若对方愿意配合，那她就姑且一试，若对方不愿，那她立即收拾东西走人便是，对她而言也无半点儿损失。
说白了，这个诊她本来就可接可不接，所以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无。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继续这般毫无负担等着。
也不知具体等了多久，面前终于再次传来了声音，“关于看诊，我之前还真有件事忘了告知苏娘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