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朱橚脸色一白。
“任……任凭六哥处置。”
“我绝对服从，绝对……绝对没有二话！”
他结结巴巴的道，而后将脑袋叩到了地上，表现出了绝对的温顺和服从。
哒哒。
哒哒。
朱橘的手指，轻轻在朱橚的肩膀上敲击着。
老实说，他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处置朱橚，一方面是这货犯的罪不算大，虽说干的也是下三滥的勾当，但最起码没有激起民怨，而且已经主动的擦干净了屁股，再加上认罪态度又这么的积极……
这么上道，很难不从轻发落啊。
秦王府外，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朱橘的审判，其中，自然是数朱橚本人和朱棣最是紧张。
见证了老二老三的惨状，朱棣知道，六哥要是发起狠来，是真的能把老五的命根子给废了的！
所以此刻，他只能是祈祷着朱橘能大发慈悲，不要太极端……
而朱橚此时的大脑则是一片空白，呆呆的跪在地上，不敢起一丝念头，亦不敢多发一言。
良久。
“唉！”
朱橘双手叉腰，审判道，
“老五，你犯的罪也不小，身为皇子，抢人家老百姓的老婆，这不光是性质恶劣，传出去还很难听！人家说与民争利已经很不道德了，你倒好，与民争妻！这败坏的，是我皇家的名声！”
“尤其是你们这一个个的，每个人干的坏事还不重样！这就更加让世人议论！皇帝生出来的儿子，怎么一个个都是这样的货色？有奢靡无度的，有嗜杀成性的，还有贪图美色的……你们不是人呐！说你们是畜生，都侮辱畜生了！”
“而我现在这样辱骂你们，其实是在辱骂谁啊？辱骂的是父皇！懂不？”
朱橚低着头，乖乖挨训。
这话他当然懂，自己是小畜生，那父皇岂不就是……
不可说，不可说。
“还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人家丈夫壮士一怒，血溅五步？”
朱橘一巴掌拍在朱橚的脑袋上，道，
“西门庆的故事，听说过没？”
“你特娘的就是那个西门庆，这样搞，早晚有个武松出来把你打死！”
洪武年间，《水浒传》还未真正成书出世，但相关的话本早已广为流传，尤其是行者武松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
“知道，知道……”
朱橚一顿冒冷汗，连连点头。
“此外，你有想过那些被你退回去的女子，她们现在在夫家的处境如何？你以为给了补偿就万事大吉了，但你拍拍屁股走后，她们将是什么待遇？”
朱橘又道，
“尤其是那几个为了跟你，与夫家已经和离的女子，你将她们遣返，你觉得夫家还会正眼相待吗？而剩下被你强抢的，也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她们的夫家又会如何对待？”
“你一时色欲大起，毁的是她们的人生！虽说你这点恶事和老二老三比起来不算什么，但不要忘了，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这四两事，在我这里上了秤，那就是千斤都打不住！”
朱橚：“！！！”
这一番话语，听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羞愧难当！
“我……我真的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砰砰砰！
他一顿磕头，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是在对朱橘求饶，还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忏悔。
朱橘微微颔首。
这老五，还算是有点良知的，不至于像是老二老三那样没脸没皮。
“六哥，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棣忽的出言道。
“你讲。”朱橘没有废话。
“是。”
朱棣看向朱橚，沉声道，
“那五个女子里，若是已经与夫家和离的，那也算是你手续合法，这几位，你便重新接回来，好好善待，不得始乱终弃，而对于其娘家，前夫家，你都应当给予更多的补偿，不要摆你亲王的架子！”
“而剩下几个你强抢的，就要更多花一番功夫，派人去走访了解！那些个女子很是可怜，你不能让她们因为你，一生都变得不幸！如果她们日子难过，你就得肩负起责任来，给她们提供优渥的条件，你朱橚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无论怎样，既然做错了事，那就一定要有担当！”
朱橚闻言，亦是连连点头，连声称是。
“六哥……你看我的这个提议，如何？”
朱棣看向朱橘，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橘没有马上应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徐妙云，道：
“这种事情，男人说了不算。”
“妙云，你觉得呢？老四的这番处置，可否还算妥当？”
徐妙云闻言，
却是蹙着眉头。
“祸已酿成……这窟窿纵然是再弥补，也恢复不到昔日的模样了。”
她轻声道，
“四哥所言，已经是眼下最实用的办法了。”
“怕只怕，物质上好补偿，心灵上所受到的伤害，却难以愈合。”
“如果可以……还是要对她们进行一番心理上的疗愈吧。”
朱橘点了点头。
“言之有理。”
他颔首道，
“就按照老四说的，再加上你所补充的去做！”
“这五个弱女子，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微不足道，但在我眼里，却都是值得重视的人！谁叫我是全大明最尊重女性的人呢。”
若是民间的土豪劣绅干这种事儿，估计都不会有什么水花，但既然是亲王犯事，那就必须要小题大做！
也唯有如此，才能得民心！
徐妙云听到这话，目中顿时冒起了星星。
“夫君，你真棒！”
她竖起了大拇指，笑容灿烂。
能嫁给夫君，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六哥气宇，我等佩服。”
朱棣与朱棡亦是拱手行礼。
朱长生则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老爹的一举一动，都将化作养分，让他茁壮成长！
他的学习能力，可是很厉害的！
“行了！”
朱橘摆了摆手，道，
“老五，你起来吧！”
“你这次千里迢迢跑来负荆请罪，也算是省去我不少精力。”
“北巡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南下复命了！”
“你呢，勉强在我这里过了关，其他两个我也都惩处了，但不要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还有老爹那一关要过！你们几个……自求多福。”
听前半句的时候，朱橚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听到最后一句，他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而朱棡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
想到父皇那一张愤怒狰狞的脸，两人的大腿就不住的打摆子。
估计也就只有朱樉不会打摆子，因为他腿没了。
“走吧，先到秦王府休憩。”
朱橘拍了拍朱橚的肩膀，随口道，
“过几天咱们就启程，先去定海的东福山岛看一看母亲和大哥他们，也算是咱们兄弟难得团聚一场。”
“到时候雄英降生，估计老爹也会来的。”
朱棣三人尽皆点头称是。
而朱长生的眼睛却是骤然一亮。
“终于可以去见奶奶和大伯了！终于可以去见雄英啦！”
他一脸兴奋的道，
“到时候我一定要第一个抱雄英！”
徐妙云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目中也是露出了期待之色。
血腥暴力的巡查之旅总算是结束了，说实话，她也颇有几分想念婆婆和美荣大姐……
哒哒。
众人回了府内，一同前往朱樉房内探视。
一路上，朱棣也是小声的和朱橚叙说着西安府所发生的事儿，将朱樉是怎么畏罪潜逃假扮和尚的，又将朱橘是怎么将他揪出来并施以极刑的一并说了出来，听得朱橚是心惊肉跳。
而当他看到躺在床上，已经失去一条腿的朱樉时，整个头皮都发麻了！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朱橘对他是有多么的温柔！
“又睡着了？”
朱橘对断腿的朱樉视若无睹，一脸淡定的询问道，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郎中起立拱手道：
“回吴王殿下，血……已经是止住了，现在给秦王殿下服用了一些汤药，算是稳住他的情况吧。”
“他失血过多，估计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还有就是……他的神智有点不太正常，醒过来就会胡言乱语，很难正常交流……”
“小人已用了针灸之法安神镇魂，但效果并不明显……估计是秦王殿下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而他一旦要清醒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断腿，又马上会陷入崩溃的状态，如此反反复复，才是无法恢复的根源。”
朱橘闻言，便是点了点头。
“嗯，这样正常的。”
他随口道，
“时间久了，习惯了就好了……反正他这身份，纵然是变成了一根棍子，都有人伺候着，死不了。”
“我这里有一张道家丹方，你制成丹丸，到时候让他吞服，能把气血补回来一些。”
说着，朱橘便取来纸笔，随手写下一张丹方。
这方子还是师父彭玄所传，可以补益气血，辅助内功修炼。
结果自己没用上，倒是给朱樉用上了……没办法，对兄弟就是这么的关爱。
“是，是。”
“小人这就去抓药制丸。”
郎中小心翼翼的接过丹方，匆匆而去。
“六哥
，现在二哥这样的情况……我们要如何启程？”
朱棣皱着眉头道，
“他这状态……不太适合舟车劳顿吧？还是说，先让他安置在西安，到时候再把他接回应天？”
朱橘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有什么不能启程的？他是腿断了，但又不需要他走路，坐马车不就行了？”
他道，
“你放心，这小子生命力顽强的很，不会那么容易死翘翘的。”
“你们都下去做一番准备，没玩够的出去玩一玩，没吃够的出去吃一顿，七日之后，我们出发南下！”
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一来，是给朱樉一点缓冲。
二来，则是在这西安再多逛吃几日。
三来，便是给毛骧多一些时间，把西安乃至陕西、山西的锦衣卫网络好好布置布置，以便于查那两桩大案。
“是，六哥！”
“好！我要去吃美食！爹，娘，我们一起啊！”
“……”
应天，紫禁城。
朱元璋坐在大殿内，对着一本经书写写画画，时不时的还做出一番沉思状。
“父皇，已然试毒完毕，请用膳。”
朱榑将一碗汤放在了朱元璋的面前，毕恭毕敬的道。
如今的他，已经是能经常出入华盖殿，与朱元璋共进午餐了。
虽说父子之间的交流还不算密切，朱元璋也没有表现出对他有多大的喜爱，但能够维持这样淡淡的父子亲情，对于朱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享受了。
“嗯。”
朱元璋头也不抬的道，
“你也坐，吃吧。”
“咱还要再看看。”
朱榑眉头一挑。
大哥说过，陛下不动筷子，自己作为儿子绝对不能吃！
这是规矩，决不能坏了！
“父皇，您所研读的，是否是……《道德经》？”
朱榑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啊……这《道德经》里头，可是大有文章！”
朱元璋点头道，
“人家说孔子是至圣先师，依咱看，这老子李耳，才是真正的古之圣人！这一本《道德经》里，无论是治国还是用兵，亦或是做人，都说的极为透彻！”
“就比如这三十一章——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啧啧，说的真好！”
“还有六十五章——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你知道为什么老子这样说吗？”
朱榑一笑。
“因为正言若反，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
他应道。
朱元璋眉头骤然一挑。
“哦哟……你竟也能张口就来？”
老朱讶然道，
“这倒是咱小看你了！你也学过《道德经》？”
朱榑能这么快速的回答出来，且是直接引用道德经上的内容，比如‘正言若反’这四个字，便是七十八章的内容，与六十五章存在跨度。
若非熟读之人，绝对做不到这样融汇。
“回父皇的话，儿臣粗略读过，也背诵了一番，不过是死记硬背。”
朱榑心中一喜，知道又押对了，转而便一脸谦逊的道，
“儿臣愚鲁，不知道说的对不对……让父皇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