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成见他那猪肝色的面容，就把他的想法猜了七七八八，忍不住道：
“你不会以为是赵部长对总部那边夸大其词，或者末世大酒店给了赵部长什么好处吧？都这么久了，你还是如此刚愎自用，心胸狭隘！”
“你可知道末世大酒店出现和发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末世大酒店越是壮大，就能造福更多的人类，不然就这鬼气候，种不出粮食，还一年比一年缺水，过不了多久都不需要丧尸，人类就先饿死渴死了！”
凌天霁被他骂得脸色变来变去，五彩斑斓，喉咙又痒又疼。
“咳咳咳——”
卓尔成平复语气：“所以跟末世大酒店交恶，无异于自掘坟墓，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凌天霁又猛地一阵咳嗽，喊住他：“总部……咳咳——”
卓尔成转身：“你是想问总部什么时候来摘你的乌纱帽是吗？放心吧，排挤末世大酒店的这口锅我都甩给其他基地的人了，现在新都跟末世大酒店的关系可是无比紧密的，末世大酒店不仅是新都基地长的救命恩人，还是新都的盟友。”
凌天霁张大了嘴。
卓尔成微微一笑：“所以，凌大基地长，放心养病吧，当然你最好祈祷自己病好的慢一点，毕竟，一个基地不能有两位主事人……”
这句话掷地有声，重重的砸在凌天霁的心头上，让他整个人都震在原地。
送走新都一行人，江小妹依旧没有消息。
江岛恍惚的情绪得到改善，仿佛又变回了之前拒人千里之外，没事只藏在阴影里，不跟任何人交流的冷漠酷哥。
江小妹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过，虽然没有江小妹的消息，但泉城和隔壁几个基地都陆续出现失踪事件，并且就在刚刚，张洋接到了陈雪琪打来的电话，说是他们找到一具被剥了皮的男尸，就在泉城不远处的郊区外的废弃加油站里。
更让张洋没想到的是，查清男尸的身份后，居然是末世大酒店的一位租客！
猜测应该是外出准备回家的路上被劫持遇害的。
当天上午，张洋就陪同着这位租客的家人，一起赶赴郊区认尸。
确认无误后，租客的父母，以及未婚妻都跪倒在地上。
头发花白的老父亲张着嘴看着血肉模糊的尸首，发不出一声。
张洋扭过头去，感觉脑袋里的一根筋跳个不停。
她对这个租客没什么印象，只听孟芊说过是个热心肠，之前还在最忙的时候帮方知备过货。
陈雪琪寒声道：“是“画皮”。”
张洋艰难的点头，问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任由它四处虐杀？”
这仿佛又回到了骨翼在泉城滥杀的时候。
到处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人类在变异丧尸面前，居然如此无力且被动。
陈雪琪摇头：“没有，乔院士之前跟我说，变异丧尸的成长速度非常快，这个‘画皮’恐怕是比骨翼还要强大的存在，我之前还想着倾尽泉城全力去捕杀它，现在想来，没有时少将在，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洋头大如斗。
加上还是个未知数的江小妹，现在泉城和末世大酒店这边已经聚集三只变异丧尸了。
全国，乃至全球范围内应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江小妹也不知道失踪这么久是真的走了，还是在酝酿什么。
一旦她被画皮成功教唆着对人类展开屠杀，那末世最残忍的血色序幕就将朝着所有人类呼啸而来。
到时候泉城和末世大酒店，首当其冲。
张洋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跟总部上报这事了吗？”
陈雪琪道：“上报了，总部已经派志愿军来了，明后天就到，但估计作用不大，就算抓到它了，也无法彻底杀死它，除非现阶段能破解出变异丧尸的基因秘钥，研究出对付它们的药剂——”
药剂药剂……
张洋一瞬间想起中原技术大佬的那番话。
如果能再多一只变异丧尸供给他们做研究，就有极大的把握研究出药剂……
再多一只……抓谁？
画皮狠毒狡诈，就算能抓住也制服不了，更不可能配合给人类做药剂。
那只能是江小妹了。
如果江小妹还有点人类的良知或者对亲情的眷恋，用江岛做诱饵，大概率会让她自愿走进实验室，不费一兵一卒。
这个想法在张洋脑中一闪而过时，让她如遭雷击。
不行。
就算她没见过中原技术大佬他们是如何解刨切片骨翼的，但也知道被当做实验体是非常残忍的。
如果是画皮，张洋能毫不犹豫的送它上解刨台。
江小妹却不行。
张洋一刹那头痛欲裂。
似乎走到了选择的岔路口，每一条路都逼仄灰暗，让人绝望。
“张洋？”陈雪琪皱着眉呼唤她：“不舒服？脸色很差。”
张洋有些脱力的摆手：“我没事，我先回
去了。”
他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但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没想出个解决办法来。
站在大局上讲，不牺牲掉江小妹，以后就会有千千万万被变异丧尸虐杀的无辜人类。
万一过段时间，变异丧尸的数量猛增，再没有对付它们的药剂问世——
人类……将一败涂地。
张洋想得出神，挤了牙膏就当洗面奶往脸上抹。
萧君陌倚在门边问：“能搓出沫吗？”
张洋若无所觉的用力搓了搓，还是没什么泡沫，低头想再挤点“洗面奶”，这才发现用错了。
脸上也同时传来火辣辣的冰凉感。
张洋愣了很久，突然垂下眼睛，顶着一脸的牙膏，呆呆的说：
“你说，良心和人命哪个重要？”
不选择江小妹做实验体，是良心在提醒她，比江小妹作恶更多的画皮还在逍遥，最该被切片解刨的是画皮，不是江小妹。
但时间就是人命，早一天研究出药剂，人类就能少一天的伤亡。
萧君陌毫不犹豫的道：
“人命，没有命，哪来的良心。我建议你以最快的速度让江小妹成为实验体，张洋，你是上位者，有时候必须心狠。”
张洋怔住：“你都知道了。”
萧君陌点头：“打听一下不难猜。”
张洋沉默了好半晌后说道：
“我就是个普通人，从小没读过什么书，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什么是天下苍生，也不懂舍生取义，白老师只教过我做事要讲良心，没教过我怎么做领导者、上位者，甚至是救世主……”
一开始得到系统，他只是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一些。
后来是希望身边人过得好一些。
最后担子越来越大，到现在她有种错觉，人类的未来就在他一念之差中。
压力太大了。
萧君陌被她这话说的心中一软。
确实，他也只是个普通的，还不到二十岁的男生，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张洋猛得搓搓脸，洗掉牙膏：
“我会找江岛谈谈。”
为了快刀斩乱麻，她当晚就让江岛来她书房。
尽管还是不忍心，但她还是把江小妹作为诱饵的计划和原由，硬着头皮说了。
说完他就转过头去不敢看江岛的反应。
她本可以瞒着江岛，偷偷放出江岛受重伤的消息，引诱江小妹上钩。
但他不想欺骗他。
可有时候，真相比欺骗残忍太多了。
江岛静静的听完，开始了长久的沉默，然后开始轻轻的笑。
他的身体在发抖，本就枯槁瘦弱的身形，在他空荡的衣袖中颤抖。
最后笑声变成了哀哭，如椎心饮泣，声声刺人心窝。
张洋一瞬间绷不住了，跟着一起眼泪漱漱而下。
张洋握住他的手：“只要你不同意，我就驳回这个计划——”
江小妹的事情瞒不住多久的，泉城已经上报了两只变异丧尸出没，虐杀人类的事情。
他能想到用江小妹做诱饵，同样的，总部也能想到这是最快捷低成本的办法。
但只要江岛不同意，他愿意跟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总部对抗，拼尽全力去抓捕画皮，或者其他变异丧尸作为实验体。
但江岛却埋着头，颤抖着说出三个字：“我同意……”
张洋的心陡然掉到了谷底：“你——”
江岛倏然起身，背过身去说：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小妹她到底该何去何从，放走她，她会造成更多同胞的死亡，不放走，我看到她，她看到我，都是彼此折磨……成为实验体，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
张洋心堵的厉害，一时间无比憎恶这个残破绝望的时代。
如果不是末世，不是肆虐的病毒，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不会再有骨翼江小妹这样的悲剧发生。
江岛慢慢消失在阴影里：“……谢谢你选择告诉我真相，之后的工作，我都会……配合。”
一阵风吹进书房，屋内只剩下张洋一人。
这个晚上她睡的很不踏实，一会儿梦到江岛兄妹二人自相残杀，一会儿又梦到泡在实验液体里的江小妹朝他求救。
他想打破实验器皿，却怎么也无法撼动坚不可摧的钢化玻璃。
又梦到死去的租客怨怼她不顾大局，如果她早点牺牲掉江小妹，说不定就能避免画皮虐杀人类的惨案。
甚至还梦到了第一头变异进化丧尸，它睁开漂亮的双眼，朝他诡异的笑，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我有同类，你困不住我——”
张洋猛然惊醒。
“张洋？怎么了？”
张洋就见萧君陌坐在她床头，想伸手去安抚他，手却穿过他的身体。
窗外还是一片夜色。
张洋没心思计较他擅闯卧室境地，抱着头说：
“我最近觉得很累，从未有过的累。”
另外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
还觉得身体的部分地方有些痛。
比如头，肩胛骨，四肢……均有不同程度的酸痛。
虽然感觉不明显，但却始终存在。
萧君陌只以为她是思虑过重：
“少点自责内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语罢他就把在窗台上打盹的聆羽喊过来，让它去冰箱里拿瓶牛奶。
工具鸟聆羽迷迷瞪瞪的叼来牛奶，又回到窗台上打盹。
张洋自己打开牛奶，一饮而尽，这才感觉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梦境里走出来了。
但紧接着下一秒，她眼前的场景突然一转——手里的空牛奶瓶被聆羽叼走丢进了垃圾箱里，随后又在某一天的早晨被她一起丢到了末世大酒店的垃圾站，又不知过了多久被运出末世大酒店跟着一大堆生活垃圾焚烧掉。
随着火苗的熄灭，张洋回神，眼前景象又变成了自己的卧室，低头一看，手里的空牛奶瓶完好无损。
他张了张嘴。
刚刚她看到了什么？牛奶瓶的未来？
他迅速掀开被子穿鞋下床，把家里的家具都抚摸了一遍，大部分的东西他都能“看到”未来。
甚至她还“看到”明天早上黑豆会把它的脏爪子伸进他喝水的杯子里洗脚。
同时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预判，触摸到任何事物均可预判将来三个月发生的事情。
等他想再去触摸一下活物，比如聆羽，却发现自己开始出现脱力症状，身体上的酸痛感越发的明显。
同时脑子里开始穿插各种预判到的画面，让他头疼欲裂。
萧君陌发现她的异常，立马用“探查之眼”去看，阻止道：
“你要觉醒了！别用异能，不然容易失控！”
张洋一下瘫坐在床上，强撑着问：
“我觉得头和身体都要裂开了，这正常吗？”
“正常——大部分异能觉醒的过程就像是生了一场病，熬过去就会好的，你别担心，这是好事。”
张洋只听到“正常”两个字就放心的晕过去了，压根没听到后面他一连串的解释……
此时泉城外郊荒区
画皮刚把抓到的“猎物”剥了皮。
完好无损的人皮还有温度。
画皮迷恋的摸了摸，仔细处理好血迹，叠好装进自己的包里。
正要享受剥了皮的“美食”时，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江小妹。
她舔了舔嘴角问：“呦？宠物抓到了？”
江小妹只是说：“我要走了。”
画皮不明所以：“你去哪？”
江小妹没什么表情：“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
画皮琢磨片刻，瞪大一双美眸，毫不留情的揭了江小妹的难堪：
“所以你瞎晃悠这几天是在犹豫啊，最后还是没抓，甚至还想着逃走当作没见过你这个人类哥哥。”
江小妹捏紧拳头又松开，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荒芜萧条的北方大路走去。
画皮的脸沉下来，嗓音似乎也沉到了冰点：
“眼冢，你让我觉得，你更像人类，进化完美的丧尸才不会有你这种垃圾的情绪和顾虑。”
江小妹转头：“你不懂，你只知道杀人剥皮。”
画皮眯着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寒光四射。
她真是高估眼冢了。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低级的人类情绪，根本不配做她的同类。
画皮心里起了杀心，但她很快嗤笑一声。
身为丧尸，却心向人类，总有一天人类会给她重重一击，叫她永远爬不起来。
画皮望向末世大酒店的方向。
她刚听说，那里面关着一只真正的同类。
天亮时分，张洋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依旧头疼，浑身酸痛，同时还伴随着高烧。
聆羽在窗台边上扑棱着翅膀说：
“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张洋揉着头问：“萧君陌交代你的？”
聆羽吹了声口哨，表示是的。
张洋摆摆手，强撑着站起来，开始穿衣服洗漱。
她不可能在床上躺一天的。
今天不仅要去泉城开重要的会，跟顾明池商量组建车队去沿海卖货赚晶核的事情，另外还跟中原技术大佬约好了，要带梅老先生去看变异进化丧尸。
最后还有十一月份准备开展的“人才招募计划”要跟庄婉确定最后的事项。
一桩桩一件件的，哪里都离不开她。
洗漱好出了卧室，果然看到黑豆刚把罪恶的脏脚从他的杯子里拿出来。
张洋：“……三天内不许进玫瑰和火火的房间。”
然后不管身后黑豆的哀嚎，径直出了门。
去泉城开会的路上，张洋明显感觉到气温又下降了些，并且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
开车来接她的司机叹口气解释道：
“还不是这几天剥皮事件闹的，大家都不敢出门了，甚至有不少人连夜逃去别的基地了，就连泉城周围的幸存者
、乞儿都少了一大半。”
张洋回想了一下刚刚末世大酒店周围幸存者的数量，确实少了很多人。
司机也是真性情：
“哎，听说是新冒出来的高级丧尸，比那什么长着翅膀的还厉害呢，张老板，我说句真心话您别介意，要不是泉城给我的工资太多了，我还真不敢来接送您。不是我说啊，你们这些大人物能不能注意下安全问题，特殊时期就别开会了，或者搞成线上开会不行吗？”
司机这话也是陈霸天想问的。
他看到张洋来了，脸立马掉下来了，大步走过去，很不爽的说：
“我刚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他是想让张洋别来了。
结果这狗东西居然又不接他电话。
张洋掏出手机一看，发现只有陈霸天的来电被特意调成了免打扰。
他眯了眯眼。
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死鬼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