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道长晕倒了!”季澜惊叫道,“怎么办怎么办!”
“快把师傅泡到浴缸里!”珠泪跳了起来,“我去放水!”
“他又不是你们泉先,泡水里有什么用?”白璟热情地支招,“依我看还是先掐人中吧。”
“猫咪哪里有人中啊!”
“果然还是泡在水里吧!我去拿水桶!”
“我……我愧对徒儿啊!”十秒钟后,可怜的狸花猫在鸡飞狗跳的客厅里悠悠转醒,悲痛地哭喊道。
“别哭了师傅,我没事的。”周悬安慰他。
周悬其实真觉得自己还好,若说师傅有什么错,也就只能怪他肚里的花花肠子实在太多,原本生前五分钟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思来想去弯弯绕绕地搞出一大堆算计来,害得自己白白混乱了这么久。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介怀,相信周悬也不会介意。”清秋也安慰地拍拍自己腿上痛苦地打着滚儿的狸花猫,“话至此处,师傅当年说的所谓机缘,现在也搞清楚了。”
“你真正的机缘,不是像他那样得道成仙,是遇到了你的弟子和我,以及这六十年一度的帝流浆。”清秋平静道:“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解脱了天师转世必定会投入畜生道的命运……估计师傅当年没跟你明说具体原因,就和你担心周悬会接受不了一样。”
“真是造孽,真是造孽……”狸花猫长吁短叹,“我在师门时候,仗着自己年轻气盛,经常无视师傅的劝告,自行其是……偏偏好死不死就听信了这么一回,却是害得自己徒儿枯等三年,也害得自家师姐为我劳心费力……真是造孽……”
“按照这么说……”挽着袖子,听闻了师傅醒来消息的珠泪,光着脚从浴室里跑出来,“为什么天算道长只选择了告诉师傅你这件事呢?你们家九师兄不也是天师么?难道他就不会有这样的命运?”
“对……九师兄……还有九师兄!”狸花猫又哀嚎了起来,“我当年自以为是,一心以为天师死后一定会投入妖胎,心想着这都是命,做妖也有做妖的活法,加上师傅也提醒我不要外传,就想着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没成想天师死后投进的居然是畜生道!可怜我那九师兄,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对不起你啊师兄!”
“猫道长以前也这么‘多愁善感’么?”白璟小声问周悬。
“以前最多也只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掉几滴眼泪,平时挺乐呵的。”周悬有些担忧,“我怀疑是这具身体的缘故。”
“继承了猫的‘大惊小怪’么?”白璟摸摸下巴。
“九师弟的情况,还是让我来说吧。”清秋一边帮狸花猫拭泪一边说,“我的九师弟清风,虽然和师傅、我、清云同为天师,但在某些观念上,却不像是我们这般……应该说豁达吧。云华观本来也不是那种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原则的门派,加上师傅很懒散,除非是妖怪在他眼皮子底下犯恶,否则他不会轻易下杀手——身为妖怪的我,能够被他收为弟子,一视同仁,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你师弟,是那种传统类型的天师?”白璟听明白了。
“清风的父母都是被妖怪杀死的,所以他骨子里,就像是那个时代的大部分天师一样,认为我们和妖怪之间就该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关系。直到晚年,或许是心态平和了,这才稍稍扭转了一些观念。”清秋点头,“虽然师傅并不认同九师弟在处理某些事务上的态度,但多少也能理解他的心思。我猜这也是,他在飞升前把道观留给了九师弟,却把自己的傍身法器交给了我的原因。”
“云华观也许会消失,但是只要师姐和这把剑还在,师门就一直在……”狸花猫擦干了眼泪,接话道,“九师兄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虽然仇视妖怪,但对师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绝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在我离开前师兄还反复跟我说,师傅做得对,如果师姐什么都没能继承的话,他反倒良心不安呢。”
“清风可以说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师门,师傅清楚他不像清云这样洒脱,若是知道自己体内流淌着一部分妖类的血统,恐怕会难以承受,所以才让清云不要多嘴。”清秋说,“至于他入轮回之后的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就算想要挽回也来不及,只能希望师傅还有其他安排吧。”
“那你呢?”白璟用略带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清秋,“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师傅为什么不让猫道长告诉你?你应该是整个云华观,对‘天师就是半妖’这个真相最无所谓的人吧?只要你还在,你的倒霉师弟们就算变成了猫猫狗狗也无所谓,变成妖怪可能还要看机缘,但护他们周全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我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清秋明显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抱起了师弟,提醒道,“别忘了周悬可是为了清云的事一夜没睡,这都日上三竿了,我们也该让周悬休息一会儿。”
“瞧我这如梦初醒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狸花猫对周悬笑眯眯地挥手,“徒儿你先歇息,我晚些时候再来……反正时间还有的是对吧?这次咱们的师徒缘分,想必不会再轻易断线了。”
“是啊。”周悬也起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时间还有的是。”
……
门被离开的客人们“砰”的一声带上。
周悬在沙发上躺下,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过了一会儿才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电话被秒接,清脆的女声同时响起。
“是我。”周悬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轻声问,“在忙么?”
“准确来说,是正在‘在忙’的路上。”电话那头李菲的精神头比想象中要好些,“忙完了今天的事儿,明天我的好日子就开始啦!”
“之前说的出国旅行?”
“对啊,原本以为后天才能出发,结果工作比预想中轻松呢。”李菲顿了顿,“倒是你,怎么大清早给我打电话?不会是要告诉我什么坏消息……嘶,听说最近安平有寒流,我家小尾怎么了!”
“小尾刚吃完早饭,正在睡回笼觉。”周悬扭头看向仓鼠笼里,正缩成一团呼呼大睡的仓鼠。
“喔……那是啥事儿啊?”李菲想了想,“难道是你家终于装电梯了?恭喜啊!”
“小尾很好,我家也没有装电梯。”周悬笑了笑,“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是忽然想到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这就是俗称的‘想你了’么?”李菲说着说着,自己先“咦”了一声,估计是光凭联想就被恶心到了,“别腻歪人啊!”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好不好?”
“我只是觉得你肯定有阴谋……嗯,冇啦,係周悬嚟噶……等阵先啦。”
“你到地方了?”周悬问。
“不差这会儿。”李菲小声说,“你确定没问题?什么事儿都没有?”
“嗯,真的就只是打个电话给你。”周悬沉默了一下,“你去忙吧,我昨晚没睡好,正好补会儿觉。”
“行,那晚点再联络。”
“好。”
……
周悬把熄屏的手机放到茶几上,呆呆地看着墙壁上挂钟的秒针,走完了整整一圈。
“师傅回来了,阿菲。”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时针滴答滴答地继续转动。
沙发的年轻人没能得到谁的回应,就这么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