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六郎望着面前“505室”的门牌。本文搜:常看书 免费阅读
他抬起手,又放下。
又抬起,再放下。
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十分钟了。
“老天保佑,来开门的是周道长或者泉先……老天保佑,来开门的不是白璟和僵尸……”
他攥紧了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装商品,像是这样嘟囔着,又一次对着门铃抬起手。
年关将近,黄六郎此行,是来给安平市妖怪圈中的著名人物,周悬周道长拜年。
而之所以特地在年前的时间点来拜访周道长,是因为黄六郎今天下午,就要和大姐一起回老家过年了。
过年,对不同的妖怪们来说,意义各不相同。
妖怪们有的过年,有的不过年。
其中没有“过年”这个习惯的妖怪,基本都满足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因为“过年”属于人类的传统习俗,所以生活在人间界以外的妖怪们,一般是不过年的。
第二,一般寿命越是长久的妖怪,就越是对这种一年一度的节日不感兴趣。
毕竟对这些随随便便就能活几千年、连生日都是按十年、百年一次的过的妖怪们来说,“一年”实在是个太过渺小的概念,让他们很难提起兴趣。
第三,越是喜欢独来独往的妖怪,就越是不可能参与这种热闹的节庆活动。
而黄六郎一家,跟这三条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沾边。
首先他们一家生活在人间界,所以入乡随俗,有过年的习惯也很正常。
其次,黄鼠狼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厉害的种族,寿命能超过八百岁的黄鼠狼,基本都算得上是一族中可以留名青史的“大人物”了。
所以“一年”这个概念,对黄鼠狼们来说,绝对还是要比动辄能活几千几万年的妖怪、灵兽们的“弹指一挥间”要来的漫长些的。
最后,黄六郎一家双亲健在,兄弟姐妹们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和谐融洽,是“相亲相爱”妖怪家族的典范,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回家过年、家人团聚”毫无疑问是件大事。
更不用说,为了梦想一直在城市里打拼的大姐,已经有两年没回家看看了,这回黄六郎说什么也得把大姐带回去,好让父母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宽心。
于是,黄六郎这几天该请假的请假、该补班的补班,终于到了临行前,就只剩下了“来周道长家拜年”这最后一桩行程。
而现在六郎所面临的困境是:他没把握,当自己按下周道长家的门铃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别忘了,这里可是被妖怪们誉为“安平市最危险小区”的桃源小区。
因为胆子实在太小,所以比起同样生活这座城市里的其他妖怪,六郎在“收集各路情报”这件事上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可以说是比同类们要多得多。
也正因此,比起只知道桃源小区里住着“四巨头(分别是和气的泉先,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师,见到路过的狗都要扇一巴掌的恶霸九尾狐,以及腹内空空、正在找人吸血的僵尸)”的其他妖怪们,六郎还知道不少关于这座小区,和住在这里的大人物们的“秘事”。
比如:那只吸血僵尸道行高深也就算了,身为周道长好友的她,居然也和周道长一样,掌握着各种各样专门克制他们这些妖怪、只有天师一门才会的正统道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僵尸家里养着一个连黑白无常都收不走的、天赋异禀的女性鬼魂,据说是她新收的弟子;
住楼上漂亮的泉先,疑似跟周道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经常出现在他家里不说,还知道他们家智能锁的密码;
城里那个论实力数一数二,却老老实实开出租车的刑天,经常会提着一大堆礼物来这里拜访某人……
在这一个又一个大前提下,深知“不给周道长拜年就别想在安平市混下去”这一“千古真理”的黄六郎,哪怕是心里再怎么恐惧,也只能用不断嘀咕“老天保佑,来开门的是周道长或者泉先……老天保佑,来开门的不是白璟和僵尸……”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如果是好脾气的周道长和泉先在家,那么他这一趟确实可以安全离开。
可如果是白璟或者僵尸的话,前者一定会找一堆理由欺负他、拉他去喝酒——白璟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这一醉醒来可能年都过完了;而后者则可能直接咬住他的脖子、吸干他的血,或者干脆引雷劈死他这个“妖孽”……
终于,在十分钟的心理建设过后,考虑到这里毕竟是“桃源小区”,每多待一秒钟就多一分遇上危险多可能。
黄六郎终于鼓起了勇气,轻轻地把手指贴在了门铃上。
“叮咚,叮咚!”
响起的门铃声吓得他一哆嗦。
“没想到周道长家的门铃反应居然这么快,这才刚碰到就响了,难道是平时都没人按么?”
就在他思绪翻涌之间,周道长家的门突然打开,一只雪白的“凶兽”从
门里猛地一下窜了出来,将反应不及的黄六郎扑倒在了走廊上。
“啊!啊!”已经感受到,那只凶兽正在用舌头试探自己“好不好吃“的黄六郎。立刻挣扎着惨叫了起来,“别吃我!别吃我!周道长救命啊!”
然而,就在他在走廊上和凶兽缠斗的时候,周道长没出来,反倒是对面506的门开了。
“小肥?你在干嘛?”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在看到被白色凶兽扑倒在地的黄六郎和洒落了一地的礼盒后,有些疑惑地说,“我记得你是……”
“啊!啊!”黄六郎在看到这个脸色惨白的女人后,又是一声惨叫,而且比刚才叫得还大声,“僵尸小姐,这都是误会!别杀我,别杀我!”
“……”清秋看着被吓得满地打滚求饶的黄六郎和兴奋的小肥,一下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六郎?你怎么来了?”终于,系着围裙的周悬急匆匆地跑出来。
看见了这一地的惨状,他赶紧把小肥叫了回来,然后扶起脸色比清秋还惨白的黄六郎,连声致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在洗碗,小肥自己把门开了。”
“汪汪!”小肥蹲在周悬的脚边,很自豪地仰头叫了两声,大概是觉得自己“开门有功”吧?
“小……肥……”黄六郎呆呆看着那只白色的棉花团子,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凶兽,而是一条萨摩耶……
不对,它身上有很淡的妖气,这是一只狗妖……
一只耳朵上别着发卡的狗妖……嘶……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还好吧?”周悬看着目光逐渐呆滞的黄六郎,心里也有些后悔。
看来小肥在来到他家之后,估计是意识到主人不在,自己也不必继续装“狗”了,所以便很自然帮他把门开了迎接客人,以至于吓到了本就胆小的黄六郎——看来一会儿还是得好好管教一下它。
“啊,我没事,我没事。”黄六郎回过神来,赶紧把散落了一地、大盒小盒的礼品重新收好,讪笑着递给了周道长,“让道长见笑了,我是来拜年的。”
“拜年?”周悬一愣,“现在么?”
“是啊是啊,我马上就要和大姐回老家过年了,所以只能提前来打扰周道长了。”黄六郎语速飞快地指袋子里的东西说,“说来惭愧,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值钱东西,这份是给道长你的,这份是给白璟的,这份是给楼上的泉先小姐的……啊,还有这一份。”
黄六郎拿出了其中一个礼盒,恭恭敬敬地交给了清秋:“这是给僵尸小姐准备的,还请笑纳。”
“我也有份吗?”清秋有些意外地接过这份装着“冬虫夏草”和“人参酒”的礼盒——她跟黄六郎其实都没见过几次,以前只是常听周悬和白璟说,面前的这个化形成小青年的黄鼠狼,平时在步行街的肯德基打工而已。
“这是当然。”黄六郎谄媚地说,“平时受了大家这么多照顾,一直到今天才来拜访(真的是不敢来)已经很失礼了,一点小心意还请务必收下。”
“六郎你太客气了。”知道推脱只会引起反效果的周悬,把礼物放在了鞋柜边上,邀请道,“进来坐会儿,喝杯茶吧?”
“不了不了不了!”黄六郎连连摆手,“我大姐还在小区外等我,我得找她去了!”
“那我送送你。”对门,莫名其妙收了一份新年礼物的僵尸小姐说。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黄六郎退后一大步,边擦脑门上的冷汗边说,“上下楼梯太累了,你看我都一身汗!两位别客气,请回吧!我真的该走了!”
“那……”
“新年快乐啊,周道长,僵尸小姐,小肥姑娘!”黄六郎边鞠躬边后退,“我年后再来拜访三位!”
“新年快乐。”周悬和清秋对他挥挥手。
“汪!”小肥也叫唤了一声。
“没想到连我都有礼物啊。”清秋等到黄六郎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间后,蹲在地上摸了摸小肥的脑袋,有些好笑地说,“不过他看起来一副吓破胆的样子,真的没问题么?”
“应该没事吧,他一直都是咋咋呼呼的。”周悬挠了挠头。
这么看下来,无论是以“家里的土特产”为理由给他送西洋参的艾果,还是贴心地为他、白璟、珠泪,甚至是连面都没有见过的清秋都准备礼物的黄六郎,好像在“人情世故”这一块,都比自己要强上了不少……
“我比不过工作好几年的艾果也就算了,居然连六郎都不如吗?”周道长有点感慨。
“小肥这是正式入驻你家了?”清秋向小肥伸出手掌,做了个“握手”的口型。
小肥也很配合地伸手,跟她握了握。
清秋笑了。
“是啊,早上送来的。”周悬摘下围裙,开始教育小肥,“小肥啊,下次你不能再这样自己开门冲出去了,万一人家怕狗怎么办?”
“哈~哈~”小肥哈气,装可爱。
“说起来,怎么没见师傅?”周悬伸
头看了清秋家空荡荡客厅一眼,“我还以为他今天会来找小肥出去遛弯呢。”
“去画里跟师傅拜年了,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出来。”清秋说。
“行,那等他回来了,我们就准备出发吧。”周悬点头。
昨天他们就约定了,今天下午要一起去买些年货,即将到来春节做准备。
“好。”清秋跟小肥挥挥手,“晚点见,小肥。”
“汪!”
……
下午,两点半。
四栋单元楼里,浩浩荡荡地走出了一群“人”。
“嗯?白璟去哪儿?”珠泪出门了才注意到,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讨论组中的成员怎么少了一个,“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买东西吗?”
“他都消失了快一个礼拜了吧,你现在才发现么?”根据当下的季节,给自己变出了一身白色羽绒服搭配黑色阔腿裤装扮的季澜,挽着珠泪的手说,“听说他这阵子很忙,是不是,周悬?”
“嗯,说是新年期间日程排得太满,每天至少都要和十几个女朋友约会。”和清秋一起走在队列最前方的周悬说,“所以他打算在年前先多约会几次,减轻一下春节期间的负担——他说明天除夕肯定会来的。”
“跟女人约会又不是写作业,哪有一股脑全搞定的。”季澜无语摇摇头,“不过说起来,明天就是除夕了,可小区里还真是冷清啊,往年也是这样么?”
如季澜所说,尽管物业公司在每栋单元楼门口都挂上了两只红灯笼,用以增加点“年味”但他们走了半天,却是连一个行人都没有看到,连平时总是吵吵闹闹的孩子们今天也分外的安静。
“每年都差不多,这里的租客大部分都是外地人,这会儿基本都回家过年了。”坐在小肥背上,随着它的步伐一颠一颠的狸花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就跟那首流行歌里唱的一样,无论这一年混得如何,过年,总是该回家的嘛。”
“讲回家过年的流行歌?”季澜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是什么啊?我怎么没听过?”
“当然是《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啊。”师傅喵喵地唱道,“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我知道你想衣锦~把家还~”
“汪汪汪~汪汪汪~”小肥仰着脑袋,也跟着乱叫。
“……那是这个年代的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