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先用留给你的那一大笔黄金先摆出一个又土又俗的、金灿灿的‘爱心’,然后把剩下的部分拿去铸成你的半身像——在白璟的建议下!”季澜盘腿坐在地上,用手指向周悬,“如图所示!”
一旁沙发上的周悬,很配合地用法术,在空中显现出一个“纯金版本·珠泪”幻影。本文搜:常看书 免费阅读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编排我也有个限度吧!谁想变成那种的金灿灿样子啊!”珠泪“咻”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往次卧里冲,“等着!我现在一拳打醒他的黄粱美梦!”
“冷静点。”清秋伸手拦住她,“你现在去找他,不就把季澜和周悬给出卖了吗?”
“没错没错,千万冷静,你打爆了他的美梦,他有气没处撒,反手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就不好了,我可不想‘享年十八岁’两次。”季澜飘起来,也把她按回沙发上,“要我说,现在这木已成舟的,咱们阻止他也没用了——反正人家也不听。不如想想,怎么给那个‘狗头军师’一点颜色瞧瞧!惩罚一下他不光不站咱们的边,还给小白龙出馊主意!”
“嗯……”珠泪想了想,“比如在他的饭碗底下里挤芥末?”
“不不不,这太便宜他了,你忘了他上次叫寿司外卖的时候,蘸芥末跟吃炼乳似的,一点反应没有吗?说明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吃多了,味觉早就变异了!”季澜撺掇道,“咱们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他出的鬼主意对付他!”
“你是说……”珠泪转悠了一圈眼珠子,“咱们到时候把金子融了,然后重铸成白璟的样子?”
“没错!等铸完就摆在周悬家的玄关里,保证他每次过来都会被恶心一回!”
“那摆在茶几上不是更好?”珠泪蹲下茶几边,比比划划地说,“反正他天天躺在这儿睡觉,摆在这里的话,一觉醒来一定会被吓死吧?”
“以白璟的脾气,估计不仅不会被吓死,还会兴致勃勃地把金人拍下来当成微信头像用吧?”原本打算不参与这场讨论的周悬,在这时终于是忍不住插话道。
倒不是因为他在乎白璟生不生气,而是实在不想看到自家的玄关、客厅里,出现一尊奇奇怪怪的“金铸半身像”。
“也是喔。”珠泪抓抓头,“忘记他的脸皮跟龙众有一拼了,寻常手段根本伤不了他……咱们得另寻出路……”
这会儿正是午饭过后的时间点,距离周悬一行人从养老院归来,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在抵达后,稚很罕见的没有一回家就打开电视机,而是在撂下一句“我打算修炼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叫我”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知是真的在修炼,还是在闷头睡大觉。
这也给了白璟向他们简要复述,早上和稚在单独行动时经历的机会。
季澜在听白璟说起,稚救下了那个垂死老人的故事时,相当惊讶地表示:“他这是被老人们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打动,连带上罪恶的心灵被一起洗涤了吗?”
白璟立刻摇头,提醒季澜少被表面现象蒙蔽双眼:对龙众而言,拯救一个人类跟杀死一个人类的区别,就像是番茄炒蛋出锅的时候是否要放葱花——无所谓。
说到底,还是因为龙众是只凭自己的好恶来行动的种族,这一行动准则让他们的“善恶观”非常模糊,杀死“不该杀”的人、救了“不该救”的人,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基本操作。
所以千万别觉得某个龙众今天做件了好事,就是打算洗心革面了,因为他认知中的“好事”,跟你认知中的“好事”,可能完全是“两码事。”
在交代完这些事后,白璟就说自己要出发继续找那个妖怪去了,晚上再来吃饭——今天下午没排班的珠泪,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这也才有了后来,季澜跟珠泪打小报告的那一幕——作为闺蜜,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珠泪打个预防针,以免她在某天下班回家时,被地板上金灿灿的黄金亮瞎了眼。
应该说,在“做白日梦”这件事上,其实妖怪和人都差不多:谁都做过天上掉馅饼的白日梦,但有一天,当天上真的下起了“馅饼雨”的时候,你又会不可避免地去想,这是不是外星人的阴谋;在这场雨结束后,地球会不会就此爆炸。
珠泪如今遭遇的就是这类困境。
虽然常看电视剧的她也算是个“小恋爱专家”,不过医者难自医,有些事儿落到了自己头上,终归还是迷茫的情绪占大多数。
对此情况,周悬也没什么好办法——如果劝珠泪“忍忍算了”会显得他很不仗义;如果劝稚“要不算了”,可能他会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老实说,周悬其实都不是很确定,稚对珠泪这么好,究竟是因为他真的喜欢珠泪,还是就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婚约关系而已。
看身边清秋的表情,估计她此时的想法也跟周悬差不多。
不过换个角度想,像稚这样“长得帅、有钱、出身显赫”的家伙,按理说应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对
。
可遇到了珠泪,他不照样还是得老老实实地热脸贴冷屁股么?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能让人感到心里平衡的一件事儿——追不追得到女神,终归还是得你们之间是否来电,跟你本人是不是“男神”,没有必然关系。
“算了,不想了!”终于,珠泪在和季澜又讨论了一堆“恶作剧性质”的报复手段后,她起身走向厨房,那才是属于她的战场,“我现在没时间烦恼怎么处理那些该死的黄金,还剩了那么多鱼没吃呢,晚上还不能烧重样的菜……你们中午还没吃饭吧,我们吃沸腾鱼怎么样?同意的举手!”
……
晚上,十一点半。
周悬把手机放在枕边,面朝着卧室的天花板。
他刚才和李菲通了个视频电话,通话时间大概在二十分钟左右。
电话内容,主要是看李菲一边敷面膜,一边随口聊着她这趟去日本录歌“一遍过,在破了那家唱片公司的‘时薪记录’后,转头就去商场大买特买一通”的经历。
他们一直都有像这样定期联络的习惯,不过因为李菲很忙,所以大部分时候都由她主动打过来。
聊至尾声,则是以周悬提醒画面中的李菲“最近先别回安平”,李菲问“干嘛不让人回家”,周悬说“听说会有雾霾”而告终。
这也让周悬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不少。
这是因为他即将面临人生的“老大难”问题之一,睡觉。
倒不是因为他的失眠问题刻不容缓,而是这几日在进入梦乡后的“遭遇”,难免让他思绪混乱。
从前天到昨天,从种满了双生莲和荷花池,到漫天白雪的龙狐相斗的雪原,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每天晚上梦到的内容,是来自家里那位客人的记忆。
今早醒来后,他在第一时间便和白璟有过交流。
作为昨晚那场梦的“当事狐”,白璟在向他确认了一些梦中的细节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那确实是来自他的故乡,青丘之国的一段往事。
至于梦中出现的第二只九尾狐是谁,白璟没说,周悬也没主动问。
总之,连续两晚经历显然不是巧合,他会在睡梦中收到来自稚的影响,已经成了铁骨铮铮的事实。
所以在今天晚饭过后,周悬便悄悄向师傅请教了这个问题。
只可惜,类似的事儿师傅也是第一次听说——天师的特点之一就是能够免疫绝大部分的妖术、妖气的影响,龙众一族再怎么蛮横,终归也是妖怪,按理说没道理会对周悬造成影响。
于是,在两人在一通没什么结果的讨论后,作为实践派的师傅一拍脑袋,说“为师也是天师,晚上我去你房间睡一觉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么?”
但这个计划,很快在周悬“师傅你现在是猫”的提醒下宣告破产。
没招,最后他们只能采取白璟昨天制定的“鸵鸟战术”,干脆装傻充愣到底,少问少打听。
反正至少截止目前,周悬在梦中的经历虽然离奇,但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跟看电影差不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早上醒来时,会产生一种“昨晚到底睡没睡过觉”的自我怀疑之感……
好吧,其实还有个缺点,就是会让他在睡觉前思考,“自己今晚到底还会梦到什么”的心理压力。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自从稚来到这座城市以后,无论是桃源小区的住户还是客人们,或多或少都承受着一些压力,从担心“明早起来这座城市可能就只剩下一半了”,到“他不会明天就脑子一热向我求婚吧?”,估计晚上睡得都不怎么样。
现在,怀抱着这一难以言说的心情,周悬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
周悬睁开了眼睛。
还是老样子,眼前瞧不见尽头的浓雾提醒着他:你又做梦了。
周悬一如既往地前行着。
今天的道路比起之前要难走了不少,有的地方湿软泥泞,有的地方又崎岖不平,给人一种“走山路”的感觉。
不过好在是做梦,虽然路感不佳,但也不至于让他摔倒——准确说是想摔倒都难,因为根据前两晚的经验,如果他“不抵达某处”,故事的进程多半也不会顺利开展。
就这么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周悬听到了一阵隐约的流水声。
那是山间溪流所特有的动静。
周悬循着溪水声的方向继续走着,声音越来越大。
直到,一棵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树木,挡住了他的前路。
也是这时,一阵混杂着泥土气味的风吹过,适时地吹拂开了这阵雾气,让周悬得以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就像周悬的判断一样,他此刻正身处于某座地势谈不上险峻的山中,周围的植物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而从脚下泥土、砂石的潮湿程度来看,昨夜应该是下过一场小雨。
难怪溪水的声音听着有些湍急。
周悬从树后探出头,
看向那条距离自己不过十来米远的山溪。
溪边,一位身穿黑金相间束袖锦袍的年轻人,此时正背手站在那片卵石滩上,看着溪水冲刷石块,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花。
毫无疑问,那是这场梦,或者说这场记忆的主人——继花间酣睡的小蛇、盘旋天空的巨龙以后,他终于是以周悬熟悉的姿态与装束,出现在了这里。
但他并非这里唯一的“人”。
同样是溪边,一块生着不少青苔的大石头上,一个穿一身素淡布衣、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盘腿坐在那里,手拎一根深棕色的吊杆,望着溪水,面露愁容。
“看来今天不是个适合钓鱼的日子。”稚看了一眼老人身旁那只空荡荡的鱼篓,平静地说,“水太急了。”
“你怎么不说,是龙的气息太吓人,吓跑了我本该上钩的鱼儿呢?”老人家的语气有些哀怨,“你到底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我已经三天没钓上鱼了。”
“我在等你的回答。”稚风轻云淡地说,“你什么时候想出答案了,我什么时候走。”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一根随时随地都能钓上鱼的鱼竿。”老人对着水面甩动着鱼钩,“你倒是给我啊。”
“我也说了,这世上没有那种东西,让你再想想。”稚说。
“那就给我一条,吃了就能变成这里最厉害妖怪的鱼干。”
“邽山那一带,有一种名为蠃鱼的妖怪,据说晒成肉干以后食用,有增进妖力的功效。”稚看了他一眼,“不过对你来说,远远不够。”
“那我就求你放过我行吗?”老人叹了口气,“你非说要报答我,可我真没有什么愿望要实现的,能一直过现在的日子,每天能钓钓鱼,晒晒鱼干,我就很知足了。”
“你为我封正,我理应报答你,这是天龙一族千百年不变的规矩。”稚淡然道,“等你想出了你要什么,我自然会离开。”
……
“邽山……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山海经·西山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