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吃水果 作品

第二百三十九章:抽水马桶

午夜时分,安平市立美术馆。本文搜:看书屋 免费阅读

在漆黑的场馆二楼,一只小小的狸花猫,安静地蹲坐在一副抽象派风格的画作面前。

它仰着头,用那对淡黄色的眸子,十分专注地打量着画框中的那个眼睛不像眼睛,鼻子不像鼻子,耳朵不像耳朵的“类人生物”。

很快,属于夜的沉默,被一阵皮鞋的踢踏声打破。

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来到狸花猫的身后,把手里的手电筒对准了那幅画。

白璟看着那个奇形古怪的“人”,笑道:“看不出来,猫道长原来也懂抽象派艺术。”

“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些误入画中世界的人,在里面撞见的都是这样的古里古怪的家伙,会不会当场疯掉。”狸花猫深沉地说,“搞不好这就是他们没能顺利从‘神隐’中回归的原因。”

“有道理。”白璟想了想,很快便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如果抽象派画师也获得了创造画中世界的能力,那原本还有那么点浪漫主义色彩的‘神隐’,估计很快就得变成‘鬼隐’了。”

“白贤侄可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我倒是想体验看看,跟画里的美女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但一直没捞到机会。”白璟遗憾地说,“古时候收藏这些画的家伙大都‘居心不良’,最后的结局一般都是被抄家、人头落地什么的,导致那些画很少有能流传下来的。”

“那还真巧,我也一直想去这画里的世界逛逛,只可惜在外游历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见过真货。”狸花猫也遗憾地说。

“难怪你们非要跟来凑热闹。”不知何时来到在两人身侧的清秋,面无表情地说,“但我奉劝你们一句,一会儿别动歪心思——哪怕那是师傅的画作,也终归是画中世界,谁也不知道贸然进入会发生什么。”

“哎呀,刚才的那只是玩笑话。”狸花猫一看清秋来了,马上换上了一副老实的表情,“师姐放心,我保证只看看,不上手。”

至于白璟,他拿着手电筒对着四周瞎照了一圈,便吹着口哨走远了,一副“我没过说,我不知道”的样子。

“那个罗总说的d3展区,应该就是在这一层。”一路对照着手机小程序里,那张《市立美术馆小指南》的周悬说道,“再往前走两个展览区,右转就能看到。”

“该说不说的。”狸花猫灵敏地跳上周悬的肩膀,搭了个便车:“那画商还真是好运,居然连续经手了师傅和师姐的画,看来下次要是见到他,得考虑一下给他一个成为我们云华观荣誉弟子的机会了。”

“一个普通人连续经手了两幅怪画,确定是好运,而不是倒霉吗?”周悬在心里悄悄嘀咕。

在今天的早些时候,还在清秋家做客的他们,收到了“线人”罗大富发来的短信,说是自己找那个画商朋友打听过了,对方在一年前,确实经手过一副落款为“清晚”的山水画作品。

根据罗大富的说法,那名画商原本是将幅画出售给了一位民间收藏家,但幸运的是,那位收藏家报名参加了最近,市立美术馆的举办公益展览活动,他提交的几幅作品之中,恰好就有那幅山水画。

听说了这个消息的白璟和师傅,当即就表示也要跟着清秋来凑热闹。

至于周悬,他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但经不住白璟一直在他耳边唠叨“去吧去吧,一起去吧,就当是长长见识”、“祖师爷的大作你都不去参观,你这不孝徒孙,小心人家晚上在梦里引雷劈你”、“僵尸需要你帮忙打下手!”,最后才一起跟来了。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等晚上美术馆没人的时候,来确认一下那幅画的状况(比如里面是不是关了某个倒霉蛋),再决定要怎么处置。

白璟很积极,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探博物馆”题材的电影看多了,还专门弄了个手电筒来,一进场馆就开始东看西照,几乎是把“我是贼,我是来偷画的”写在了脸上。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毕竟保安同志在他们刚进美术馆的时候,就被清秋用法术无情地弄晕了,这意味着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把电闸拉开,在灯火通明的场馆里大摇大摆地展开探索。

“d3……d3……”白璟对照着情报,一路逛悠着来到了d区。

这是一个专门为“山水画”这一热门品类开设的展区,还没进去,就看到了各种风格的山水画作品,作画者从“佚名”到圈内颇有名气的大画家,画作内容从“小桥流水人家”到“疑是银河落九天”,可谓是五花八门。

不过白璟似乎是很有经验,他看都不看展示在最显眼处的那几幅画,一进去就直奔展区的角落,盯着介绍栏一顿看。

“有了!清晚大师的名作!快来快来!”仅仅三十秒过后,d展区在西侧最角落的位置,白璟对着才刚刚制定好“分头寻找”计划的两人一猫招了招手。

“这么快?”周悬走向他。

“那是因为我懂美术馆的套路。”白璟得意地说,“最有名气的作品摆

最外面,最没名气的摆最里面,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干的。”

“确实是这幅画没错。”快步走来的清秋,在查看了一下画作右下角的印章,和那个龙飞凤舞的落款,点了点头。

“该说真不愧是师徒吗?你们画的这两幅画,除了山脚下多了个模模糊糊的镇子以外,基本没什么差别啊。”白璟上下打量着这,幅被展览在最角落的画作,点评道。

实际情况的确和白璟说得差不多。

天算道长的这幅画,也是有山有水有道观,画中除了“山体更大”、“多收录了一座小镇”以外,和清秋的那幅画相比,基本就只是些作画风格上的差异。

例如清秋的画风要更加细腻,线条更加干净,属于是“学院派”;而天算道闸道长的画风更为粗犷,线条也比较模糊一些,尤其是很多山体的细节,根本就是一笔带过,属于典型的“狂放派”——按照语文课本上的形容方式,这叫“体现作画者自得其乐、不拘泥于小节的人物性格”。

这也怪不得天算道长的作品没名气了:顶着个“清晚”的名号,画出来画却这么“爷们儿”,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恶俗的男扮女装”,你能火就奇怪了。

“估计是因为,师傅知道自己的画功比不上师姐,才故意往画里多塞了点内容,省得被人拿去横向比较。”向来了解自己自家师傅的狸花猫,在看到这副画的时候,也有些感慨地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一次看见师傅留下的东西,心里还真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啊。”

“可这种事情真的划算吗?”白璟有些不解,“他要多加一座镇子,就意味着要把镇子里住的人全都画进去吧?这也太辛苦了,画个画还得下山做人口普查。”

“实际上,画中世界里一般是不会出现现实世界中,本就存在的人的。”作为这里最有发言权的人,清秋看着那座比起大山的体积,略显渺小的小镇,平静道,“因为想要在画中世界将那些人,刻画成与自己记忆中人物相符的样子,要耗费很大的心神和精力,当初的我就是因为太专注做这件事,最终本末倒置,画出了一幅失败的作品。”

“也就是说,天算道长画的虽然也是云华观,但是他的云华观里,不会出现你和猫道长这些真实存在的弟子,而是一群随手画出来出来的无名道士、路人甲?”白璟挑眉,“镇上的人则是只要确保‘有鼻子有眼’就行?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没有去过师傅的画中,并不很确定他画中的云华观,具体是哪个时期的。”清秋说,“也许是连我都还没有拜入师门的时候也说不准,毕竟那座镇子很早就在了。”

“那有没有可能,小镇,和道观里其实全都是空的?”周悬问,“清秋说,天算道长画这幅画的本意,只是给自己的分魂找一个寄放的容器吧?既然如此,那只要有场景就够了,甚至连大山都是多余的。”

“以师傅的性格,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狸花猫深以为然地说,“他当年还亲口告诉过我,自己年轻时跟着祖师爷学本事的那阵子,因为嫌弃有些法术的手诀太复杂,所以就自己上手改良。最佳纪录是把‘需要十五个手诀’才能结成的术式,改编成了‘只需要三个手诀’就能搞定。”

“师傅你说的不会是‘点石成金’吧?”周悬问。

“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说小时候你教我的手诀,怎么比那些法术书里的简单这么多。”周悬扶额。

“傻徒弟,咱们云华观弟子自古以来的一大特点,就是会使用‘简化版的点石成金’,这才能说明你是祖师爷的徒子徒孙呀。”狸花猫自豪地说,“你说是不是,师姐?”

“你怎么不说,师傅的简化手诀的代价,是法术的法力消耗和失败率,比正常点石成金术的翻三倍了?”清秋面无表情地检查着那幅画,头也不回地说,“把那种极其不稳定的术式教给年幼的徒弟,亏你想得出来。”

“最糟糕的一次,我一边流着鼻血,一边把石头变成了一只癞蛤蟆。”周悬叹了口气。

“咳咳,你懂什么,这都是传承,为师小时候也把石头变成过蚂蚱!”清云道长丝毫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时候,一贯“没溜儿”的白璟,很少见地没参与进他们越聊越远的话题。

“画的情况如何?天算道长的分魂还在里面么?”他凑到清秋身边,颇为关切地问,把“对这幅画的兴趣”,表现的相当明显,“还是说里面的时间流速已经彻底乱了,一个小时顶外面的一百年?”

“我还没感应到师傅的分魂,但就画的情况来说,目前看来好像没出什么问题,就连师傅当年设下的封印,都几乎没有松动的迹象……有点奇怪。”清秋掐动手诀,仔细地探查着画内的状况,“按理说这么长时间没人维护的封印术,应该早就失效了。”

“总不会是路过的好心人干的吧?”白璟说,“那画商不也说了么,这画到他手里之前,都不知道经手过多少人了。”

“不,我能感觉到封印术上残留的法力,就是师傅本人的没错。”清

秋眯了眯眼睛。

“现在怎么办,要把画带走么?”狸花猫跳到了清秋的肩上,“以师姐你的技术和对师傅的了解,用法术弄一副赝品出来,不过分分钟的事儿吧?”

“我还在想。”清秋把手掌轻轻按在了画纸上,“保险起见,我还是先给画上再一重封印,免得出什么纰漏,别忘了我们还需要确认这里面有没有关着人……”

然而,就在清秋单手掐诀、驱动体内法力的那一刻,这幅画纸上的景色,那一笔笔勾勒出山林、道观、小镇的线条,突然毫无预兆地剧烈扭动了起来。

瞬间意识到状况不对的清秋和师傅,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伸出手和猫爪,打算把身后还没反应过来的周悬和白璟推开。

但天不遂人愿,扭曲的画纸上传来的巨大吸力,根本打算没有给他们留“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余地。

这一刻的周悬,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幅扭曲的画中探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衣领,想要将他生生拽进画里。

在这半秒钟都不到的时间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和清秋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些狂乱的线条之间,而后,是离画更近一步的白璟。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连让他掏出符纸自救的机会都没有。

眼前的一切迅速消弭。

在黑暗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周悬的脑海中莫名回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那部,名叫《海底总动员》的电影。

电影里说,死去的鱼儿会被牙医丢进马桶冲走,而马桶的终点站,是自由的大海。

当时的年幼周悬的曾经幻想过,“被马桶冲走”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而现在,他很幸运地知道了。

……

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