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记得很清楚,昨晚那只眉心拥有着类似痕迹的九尾狐,站在远方的树下,面朝着无忧家的方向,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本文搜:精武小说网 免费阅读
一开始璟还以为那是过去作战时留下的伤势,可看着画像中狐狸眉心的痕迹,他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伤痕,而是类似胎记一类的,更为自然的痕迹……
不,说胎记也不太对,毕竟从鸾前辈年少时的画像来看,小时候她的眉心处并没有类似的痕迹……
“我昨晚看见的那只狐狸……不会是鸾前辈的亡魂吧?”
璟的心中,突然闪现一道这样的念头。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不可能。
虽然因为精神力天生强大的原因,相较于其他妖怪,九尾狐在死后是更加适合成为“鬼修”的种族——鬼修,代表着永生,是生命的另一种存续形式。
只不过,九尾狐们大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同伴走上这样的一条路——世上绝大多数开化的种族,大都有着类似“入土为安”的习俗,在青丘之国有着自己文化和历史,自视甚高的九尾狐一族,更是如此。
所以,哪怕是对已逝者再怎么不舍和留恋,他们也通常也不会选择让亡魂走上这条道路,而是会妥善的安葬已逝者,祈祷、祝福他可以拥有美好的来世(成为鬼修就代表着失去了进入轮回的资格)——放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他也从来没听谁说起过,这座小镇上还有这么一位鬼修前辈:以族中长辈们的道行,是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一点的。
“既然那只狐狸不是死去的鸾前辈,难道……”璟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霁月前辈。
不过霁月前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此时正在平静地听着圭真讲述,自家先生和地狼一族这几百年间的变化。
倒是身旁的流儿察觉到了他表情有异,悄声在他耳边问了句“怎么了?”。
璟只是摆了摆手,半靠着她,继续低头看起了这幅以鸾前辈作为主角的相册。
“是我太敏感了吗?”璟在心中暗想。
想想也是,虽然昨晚那只狐狸的眉心处也有了鸾前辈类似的痕迹,可却也不能说明什么——他并不清楚这道痕迹代表着什么,以此为由来怀疑霁月前辈,则更是荒唐——他老爹的背上有一道银斑,但老娘的背上不就什么都没有吗?
不过,昨晚那只成年九尾狐的行为也确实是有些可疑……
它出现在那里的目的会是什么?
为了观察无忧家的百岁宴?可那是什么值得偷偷探查的事儿吗?
总不会是族里的奸细……
该死的,越想越乱了。
果然晚上还是溜进老爹的书房,先翻翻有没有关于那道痕迹的情报吧……
……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前辈。”在小院门口,圭真笑眯眯地带着两只小狐狸向霁月前辈道别,“相信过段时间,我家先生一定会再来亲自拜访您。”
“嗯。”霁月点了点头。
“前辈再见!”两只小狐狸马上跟着说。
“嗯。”霁月仍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不过,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是有些难得地追问了一句:“你们今年几岁了?”
“回前辈,我明天就八十岁了!”流儿及答,同时指了指璟,“他还有几个月才八十岁呢。”
“是么。”霁月又一次点头,结束了自己的询问,“走好。”
……
“原来你叫圭真啊。”在回旅店的路上,流儿走在圭真身边,唠唠叨叨地说,“不过怎么不早点自我介绍呢?难道是你的名字在地狼中,就像你喜欢在地上瞎逛一样古怪?”
“胡说八道,我可这是正经的‘地狼族名字’,传统得不能再传统了。”圭真把一块地鼠干丢进嘴里,“你们还有脸说我啊?咱们认识有一个时辰了没?你们有做过自我介绍吗?有吗有吗?”
“那是因为我们没找到机会!”流儿立刻说,“我叫流,他叫璟,这也是传统的九尾狐名字!”
“行了行了,不用这么大声。我记住了,小流小璟。”圭真笑眯眯地说,“刚才听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怎么,不考虑一下邀请我这位尊贵的地狼客人吗?”
“可以啊,来吧来吧。”流儿马上说,“不过不能空手来,得给我带礼物喔。”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宝石?好看的裙子?或者……”
“这些我都不要。”流儿嘿嘿一笑,“我喜欢吃鱼,你明天去镇子旁的小溪里,钓一条鱼送给我当礼物就可以了。”
“钓鱼?就这么简单?”圭真眨眨眼睛。
“是啊,就这么简单。”流儿提醒他,“不过我们这儿溪里的鱼都不怎么大,你可别钓来一条手指头长的来交差啊。”
“这个你放心,你随便找一只路过的地狼打听打听,问他们我圭真钓鱼是什么水平,他们只会跟你竖大拇指!”圭真拍着胸脯道,“我活到
现在,就没有掉过比手臂短的鱼!”
“那我就期待你的礼物了。”流儿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从她说“溪里的鱼都不怎么大”时就一直斜眼看着她的璟,补充道,“没有鱼竿的话就去找璟借吧,结束了让他领着你来我们家,我会准备好你的碗筷的。”
“行,没问题!”圭真说,“那就明晚见,大寿星!”
他们三言两语间就敲定了明天的行程,完全没有过问一下璟的打算。
……
次日,下午。
“哈~”璟躺在小溪边的草坪上,望着天打哈欠。
“小小年纪,就这么没精打采,成何体统?”举着钓竿,盘腿坐在他身边圭真说着说着,也打了个哈欠。
“你还好意思说我吗?”璟了一眼他张开的“血盆大口”。
“我这是事出有因,昨晚上跟着头儿去你们族长家喝酒了,喝到天蒙蒙亮才散场。”圭真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你又是什么原因?”
“我也有我的事要忙。”璟老成地说。
他倒是也没说假话:昨晚他趁着家里没人(因为老爹是教师先生的原因,家里的书房有不少记载着强大法术卷轴,所以在他一百岁正式上学前,老爹通常不允许他私自进去),溜进老爹的书房翻找了一晚上关于那道“暗红色痕迹”的情报。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就连老爹年轻时候其他小姑娘寄给他的情书都翻到了,愣是没能找到自己想找到东西……
“嗯嗯,能理解,我也有你这样的时期。”今年一百岁的成年地狼圭真,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小孩总是向往着大人忙碌的生活,不过当你真正开始体验大人的辛苦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把‘我今天叠了被子’、‘我今天帮老娘洗了碗’、‘我今天在被窝里偷看了一本画本’当做是忙碌了。”
璟听出这家伙是在揶揄自己,不过也懒得理他,只是在心里诅咒他下午钓不上鱼,得空手去流儿家赴宴——不过比自己大了二十岁而已,天天拽得跟什么似的。
“说起来,今晚应该会是个满月的夜晚吧?”圭真抖动了一下鱼竿,确认鱼饵还在。
“这你都知道?”璟问,“你懂天象吗?”
他知道圭真没有说错,因为流儿每年的生日确实都是在满月的夜晚。
“当然,我可是地狼一族的天象学家。”圭真得意地说,“昨晚我夜观天象,就知道今晚的月亮肯定是又大又圆。”
“……那只是因为昨天的月亮也挺圆吧?”璟摇摇头,在心里说——他居然会相信住在地下的种族会懂天象,分明对他们来说白天和黑夜都没差吧?
“哟,你怎么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圭真斜眼看他,“我猜你心里一定在想,我们地狼平时不会钻出来看月亮,所以……”
“不,我是在想其他事。”璟犹豫了一下才说,“圭真你……”
“什么圭真?你要叫我圭真哥或者圭真前辈,小璟。”圭真提醒完他要尊重长辈之后,才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我是想问你,在我的同族中,你有见过一只眉心有着暗红色印记的九尾狐吗?我是说它们在现出原形的时候。”
“暗红色的印记?”圭真想了想,“好像没有吧。”
“那其他部位呢?”
“咳咳,小璟你知道的,我见过的天狐前辈,人家都是用化形之后的样子。”圭真实话实说,“也就你和小流,会用小狐狸的样子在外没羞没躁地走走跳跳。”
“什么没羞没躁……”璟无语地说,“我们九尾狐一百岁以前……”
“呜呼,上钩了!”璟的话还没说完,圭真手中鱼竿突然猛的向下一沉。
只见他手臂发力的同时,又在鱼线上施加了一个璟没见过的法术,直接省去了和鱼儿“角力”的流程,野蛮地上提鱼竿。
一条快能赶上璟身高的大嘴鱼,就这么被拖出了水面,在草坪上疯狂地蹦跳着。
“你在鱼线上加了提高韧性的法术?”璟走开了几步,免得被鱼尾巴无辜中伤。
在他看来,这种依靠法术的钓鱼方式可是作弊行为。
“没办法,你这小孩子用的鱼线太细了,我怕断了你要我赔。”圭真随口略过了自己作弊的事实,看着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点评道,“这大小……还行吧,勉勉强强的程度,看来就跟小流说的那样,这小溪里没什么大货啊。”
“这还小吗?”璟昨天就看出来了,流儿是故意使坏跟圭真说这小溪里没大鱼,想等到今天再吓他一跳。
可没想到这条大小都快赶上这里“鱼王”的大嘴鱼,居然只是被圭真评价为“勉勉强强”而已。
“那是你没见过地下河里的鱼,有些张开嘴,都能把我给一口吞了呢。”圭真夸张地比划给他看,“有这么长,这么粗!胡须比你的尾巴还长……我们刚才聊到哪了儿?眉心有暗红色印记的天狐前辈?你说是谁来着?”
“不,你当我没说过吧。”璟懒得再问了,“生日礼物准备好了
,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发去流儿家了?”
“人家过生日咱们你这么早去干嘛?不得给人家小流一点时间打扮打扮啊?”圭真对着那条大嘴鱼一指,一个水泡的法术马上覆盖了鱼身,“再钓会儿鱼,等月亮快出来咱们再出发。”
“你是天象学家,你说了算。”璟再次往草坪上一躺,“晚点记得叫我,我睡一会儿。”
“唉,年轻人除了吃就是睡。”圭真摇摇头,絮絮叨叨地说,“想当年前辈我赶上朋友过生日,那都是从昨晚就开始期待了……”
“人家过生日,你期待什么?”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
“那我跟流儿也是好朋友。”
“你们才认识多少年?好朋友这种身份,至少得认识八十……不,八十一年才算啊。”
……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
清吧一楼的露天吧台,一群女生唱着粤语地区早年间流行的《祝寿歌》,闹哄哄地把“寿星帽”戴在一看就知道是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大寿星头上,又从服务生那儿接过蛋糕,用广东腔的普通话欢呼道:“咱们高中好姐们认识的第八年,快吹蜡烛快吹蜡烛!fai滴fai滴(快点快点)!”
“多谢多谢!”苏墨“呼~”的一声吹灭了蜡烛,在掌声中用粤语说道,“多谢各位靓女,嚟畀我过生日~”
“哎呀,界里似安平,讲国语啦!”有个女生起哄道,“你gong广东话,我唔识听啊!”
“反正就是感谢大家咯!”苏墨大声说,“希望我们的友谊可以八年又八年!”
“八年又八年!”在欢呼声中,女孩们都举起酒杯。
来自头顶那轮圆月的光亮,落在她们的酒杯中,晃荡出一片光影。
按照她们以前的习惯,女孩们一个一个轮着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完,最后才轮到今晚的大寿星。
苏墨端起酒杯,对着朋友们,也对着月亮,高举起来。
然而也正是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有些疑惑仰起头,下意识地看向头顶。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二楼露台上有个穿着皮衣的英俊男人,正举着杯中的小麦色的威士忌,笑眯眯地望着她。
在苏墨的注视下,男人保持着笑容,无声地张了张嘴。
看他的口型,好像是在说“生日快乐”。
原本苏墨是不太喜欢这种来自陌生人的“搭讪”,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心情好的缘故,她看着男人的笑脸,心中竟是莫名地感到有些熟悉。
就好像他们是老相识,认识了一个又一个八年的老相识。
苏墨还以笑容,用口型说了一句“多谢”后,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在女孩们的又一阵掌声中,当苏墨再次看向头顶时,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不会没喝吧?”苏墨的心里泛起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搞笑的念头。
“吃蛋糕吃蛋糕,吃完蛋糕去唱k!”热情的女孩们没有给苏墨更多思考时间,马上叫唤道,“苏老板请客唱歌!今晚唱到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好啦好啦,先吃蛋糕,吃完去唱k,唱到天亮也行!”苏墨笑嘻嘻地说,“反正明天礼拜六!”
……
《狐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