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
秦子君讶然,“你是说,这上面的字是你用金子写上去的?”
“骗你干嘛?”
沈歌淡笑道。
“也是,”秦子君自语道,“你之前都能用石头来做那个石绿颜料了,用金子也不是不可能。这有点太贵重了吧,不过......既然是你送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你开心就好。”
沈歌开口说道。
秦子君轻笑一声,“呵,小嘴抹了蜜。”
说完,她又看着沈歌问道:“怎么说,你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我给你买票?”
“先别买了,”沈歌摇摇头,“还没确定呢。”
虽然仇庆年大师说他之前做石绿颜料的方法没什么大毛病,但今天他也才只是简单地练习了一天而已,要想短时间内速成,这两天还必须得下苦功练习,不知道具体还要多久,最晚要在开学前。
“行吧。”
秦子君点点头,“我主要是怕抢不着回去的票,到时候我俩走了,再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那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沈歌微微摇头,“到时候买不到票的话,你们俩先走,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好。”
秦子君说道:“如果火车票、汽车票、高铁票都没了,那我给你看看有没有飞机票,坐飞机的话,一上午就能回榕城,你不敢坐也得坐了。”
“倒也不是不敢坐......”
“狡辩。”
沈歌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子君给打断了,她拿着两把红色团扇,爱不释手地说:“这两把扇子真不错,邵时雨一把,我一把,谢谢你了。”
“客气。”
沈歌摆摆手。
“忙了一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秦子君对他说道,“晚安。”
“晚安。”
沈歌点点头。
......
第二天一大早,沈歌和平时一样,雷打不动地去公园锻炼,然后回酒店洗澡,吃早餐,做完这一切后秦子君和邵时雨两人竟然还没起床。两人昨天在苏州逛了一整天,听说还专门去听了二十块钱的苏州评弹,今天肯定乏累,怪不得网上总是有人说,旅游就是换个地方住酒店吃外卖而已。
离开酒店,沈歌没有先去庆年堂,老爷子知道他来了苏州,特意去叮嘱他去看看黎淮山老爷子。
黎淮山是当年他跟老爷子走南闯北的时候遇到的,只不过不是在京城,也不是在现在的苏州,三人是在杭州相遇。
当时沈歌发烧病重,为他治病已经用光了钱,老爷子没什么法子,便和每到一处地方一样,去看那剧院、戏班要不要人,好为他赚些救命钱。
黎淮山老前辈是当时的台柱子,最擅长的便是一出《白蛇传》,剧院又刚好在西湖边上,那个时候的影响力,不亚于沈歌在京城待时,庆春班的大青衣张钰鹤。杭州的戏迷常常说,黎老板的“白素贞”一张嘴,雷峰塔都要震三震。
老爷子去剧院询问能否讨口饭吃,可当时的剧院并不缺演员,甚至人本就多了,据老爷子对沈歌说,那时他本来都打算离开了,却刚好遇上了来剧院的黎淮山,黎淮山见是老合,便生出了帮衬之心,二话不说先是给了他救命钱,又稍一试他的水准,当即拍板让老爷子入了剧院。
作为台柱子,黎淮山老前辈自然有这个实力,决定老爷子的去留,在老爷子加入剧院后,深知他实力的黎淮山便决定让他参演自己的白蛇传,而且还不是普通角色,而是《白蛇传》中的许仙。
但许仙是小生,而老爷子霍绍翁是老生,怎么能演许仙。
尤其是当地的戏迷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标
准的演出,更换演员都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听戏的心情,更别说这样直接换一个行当了。
所以当黎淮山说出这个提议后,哪怕他是台柱子,剧院中也多了不少小声的议论,但黎淮山坚持这样,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多言。
当时,西湖剧院就排了一出《白蛇传》。
黎淮山饰演白素贞,而老爷子霍绍翁,饰许仙。
大嗓许仙。
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许仙向来是用假声来唱,不带髯口的小生形象,老爷子霍绍翁那时一出场,台下的观众就都愣了,因为“许仙”换了演员,不过倒也不是特别重要,毕竟他们是冲着黎淮山来的,可当老爷子一开口,台下的戏迷都愣住了。
大嗓,老生。
不带髯口的老生许仙。
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这是老爷子告诉的沈歌当时台下观众的反应,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没有细说,只是那一天之后,“大嗓许仙”的名头,在杭州西湖一炮而红。
先在街上买了两壶花雕酒,又买了两只叫花鸡,那时在杭州的时候,黎淮山老爷子就好这口,对于他来说,沈歌深知送礼不能专注贵,而是要送对,投其所好。
坐公交车来到一处小区,这里地处幽静,道路两旁多种树木,看起来是一处极其适合养老的地方。
按照电话里黎淮山告诉他的楼栋房间号,沈歌提着礼物径直敲响了房门。
“呦,沈歌儿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身穿白背心的老头,如果不了解的话,很难想象当年他的是扮相绝美,名动杭州的“白素贞”。
依旧是熟悉的称呼,他习惯叫他名字的时候加重儿化音。
“黎老爷子。”
沈歌展颜一笑。
换句话讲,黎老爷子当年对他有救命之恩都不为过。
“来就来,你看还带东西干什么。”
说着,他急忙伸手接过沈歌手中的花雕酒和叫花鸡。
沈歌也笑吟吟地双手奉上。
“知道您老好这口,特意给你买的。”
“哎呀呀,”黎淮山感叹道,“还得是沈歌儿你孝顺,我怎么就没老霍那个好福气,有你这样的好徒弟呢。”
“老爷子看你这话说的,我不也算您的徒弟嘛。”
沈歌说道。
“还跟以前一样,会说。”
黎淮山说道:“你小子鬼精鬼精的。”
进了房间,里面简约干净整洁,沈歌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黎淮山开口说道:“这一晃,咱爷俩可是有几年没见了吧。”
“是啊,”沈歌感慨道,“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在杭州......话说,您老都在那儿待了这么些年了,怎么突然想着搬到苏州来呢?”
“因为世界那么大,我想来看看。”
黎淮山说道。
闻言沈歌有些诧异,“这可不像是您老这个年龄段能说出来的话。”
“怎么?”
黎淮山反问道:“人老了就不能搞点文艺范儿了?”
“可以。”
沈歌古怪地点点头,这老头还挺潮的。
“听了一辈子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临老了过来感受一下,”黎淮山说着给他端来一杯泡好的茶,“这抖声上说得好啊,人生不过三万多天,还享受就得好好享受。你说这一天天的,怎么过不是过啊。”
“还是您老人家活的通透。”
沈歌说道。
“老霍现在干嘛呢?”
黎淮山问道。
“他啊,他现在和你一样,”沈歌对他说,“现在自己一个人养
老呢。年轻的时候到处跑,老了也享受享受安稳日子。”
“你现在是在榕城上学吧?”
“是的。”
沈歌有些惊讶,他可是有段时间没和黎淮山联系了,“您怎么知道?老爷子说的么。”
“呵。”
闻言黎淮山轻笑一声,“他可是忙得很,最近没跟我打过一通电话,他不给我打,我也不给他打,看看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了。要不我怎么能问你他在干嘛呢。”
“这倒不会。”
沈歌急忙解释道:“我这次来苏州,就是老爷子提醒我来看您的,他知道您搬来了苏州,才给了我您的电话号码。”
“哼——”
“那他怎么自己不给我打电话?”
沈歌眨眨眼,有些违心地说:“可能、可能是他比较忙吧。”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榕城上学的?”
他连忙转移话题。
“我在抖声上刷到你了。”
黎淮山解释道。
听到他这句话,沈歌就明白了,看来老爷子还真是高强度上网冲浪啊。
“高台云里翻、《探窗》......”
黎淮山开口道:“沈歌儿你小子的功夫是一点都没落下啊,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你这一手梅派老霍那个老家伙知道吗?”
“呃......”
沈歌愣了下,“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没打算瞒着,但是也从来没跟他说过,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没主动提起过。”
“你小子是打算文武昆乱不挡啊。”
黎淮山笑道。
“这就有点夸张了,”沈歌谦虚道,“我还差得远呢,说起来充其量只能算是爱好而已。”
“爱好?”
黎淮山眉梢一挑,“要是你这是爱好,那天底下其他的戏曲演员还怎么吃饭?!”
“不过,你这条路子走得挺对的。”
沈歌微微一笑,心想他原以为像黎淮山这个年纪应该不怎么喜欢玩手机呢,没想到他不仅高强度网上冲浪,而且还看了自己的视频,这令人恐怖的大数据推送......知道黎淮山老爷子关注京剧,所以特地把《探窗》这首歌推给他了是吧。
“你小子应该练了七八年了吧?”
黎淮山问道。
“是的,”沈歌点点头,毫不隐瞒地说道,“七八年还不止,十年有了,到今天吊嗓从来没落下过。”
“我就说嘛。”
黎淮山点点头,“看你小子梅派的功力,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十年,这毅力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能被您这位‘白素贞’本人认证,荣幸至极。”
沈歌笑道。
“好小子,当年我开玩笑要收你为徒,你还拒绝,现在想想,早就把我的一身功夫学了去了吧。”
黎淮山盯着他。
沈歌没有回答,只是掐指向前一探,“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
仅一句,他便止住了声。
“好小子。”
黎淮山再次叹道,眼中却是喜色。
“现在听戏曲的人少了,有你在倒也是没断了根,起码老头子我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他继续说道,“你那首《探窗》在抖声上可是非常火,这在现在也算是一种好方法,年轻人也爱听,最好多出一些这样的歌,就以《白蛇传》为蓝本也行......”
“把老祖宗的东西改编一下,只要不本末倒置,还是挺好的。”
沈歌点点头,“有您这位泰斗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前两天,黎斌跟我说,他要办一
个什么和传统文化有关的节目,专门请我去给他站台,说到这儿,我觉得你这样的年轻人更合适一点。”
“黎斌。”
听到这个名字,沈歌一愣。
“我儿子。”
黎淮山解释道。
沈歌这才明白,以前他和老爷子还有黎淮山在一起的时候,向来都是聊东聊西,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自己儿子,只知道他是做导演的,但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的。他不说,他和老爷子也就一直没有多问,圈子不同,也没多大联系。
“哦,”沈歌开口说道,“传统文化有关的节目?”
“嗯。”
黎淮山说道:“他跟我说,想让我去节目上当什么评委,说我在京剧行里有影响力,算是给年轻人宣传一下京剧的魅力。听他说,会有不少学京剧的小年轻来参加节目,正好让我去给他把把关。”
“你不就是个现成么,还用让别人来啊,”黎淮山说着,转而又道,“不过也不行,你来了别人就没法玩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这......”
沈歌犹豫,主要是这两天他还要忙着学习制作矿物颜料了,没什么时间,而且假期结束后他还要回去上学,到时候肯定不能参加这个什么节目。
“主要是上一期节目,有五万块钱。”
黎淮山神秘兮兮地跟他说道:“不然我怎么能叫你呢,上去稍微表演一下,就能赚五万,这钱不赚白不赚,至于后面怎么搞,我给你问问。”
说完,他直接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爸,怎么了?”
“你前两天不是跟我说要录个节目嘛,我这里有个人要给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