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旭地请求响彻空旷的田间。
他的想法很简单。
老鼠生的儿子,未必就能打洞。
朱元璋目光扫过周围陪同的大臣们,面色平静如常。
他再次确认道:“这就是你的意见?”
需要确定郑明旭说的,是他自己对于治国理念的理解,还是背后某些势力借郑明旭说给自己听的。
郑明旭最终抬起了头。
他对上那审视的目光,坚定地颔了颔首。
“这皆是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并据实相告。”
朱元璋并未言语,而是再度扫视了一圈身边的官员们。
所有人都垂着头,没人敢在此刻与朱元璋对视。
户籍制啊,这是建国之初便定下的规矩。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几乎没有人认为大明会对此做出任何变动。
郑明旭再次开口道:“皇上,农夫之子不一定非得耕地劳作,他们也能够进入朝堂成为大臣,为皇上分忧,为江山社稷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番话真正触动了朱元璋内心深处的想法。
身为帝王者往往带有反骨,尤其是对于朱元璋来说更是如此。
他不希望看见百姓生活在痛苦之中,很乐意看到百姓都能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
让普通农民出身的人,也有机会走上仕途,为老朱家及天下百姓做贡献,这也是朱元璋希望看见的。
为何只有书香门第的人,才有资格做官?
田间民夫的儿子就没有资格入仕吗?
实际上,正是这个想法,才使得像冯宏朗这样的人能够披红袍入朝,直至升任正二品工部尚书的重要职位。
朱元璋想要借此机会,告诉全天下的书生以及那些所谓的世家一个道理。
他所提拔起来的匠人,不仅足以胜任官位,而且表现比他们更优秀。
想到这里,有关是否应该修改现行户籍法的问题,也开始在朱元璋脑海中盘旋开来……
假如确实需要改变现状的话,那么应该如何稳妥地推进这项,同时保证大明整体稳定呢?
“少师对此事有何见解?”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朱元璋并没有直接给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反倒是饶有兴趣地征询起缪良哲的意见来。
缪良哲沉吟片刻,并未急于表态,只是对着朱元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领着他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去。
朱元璋并不显得焦急。
他跟缪良哲都曾经历过那段仿佛没有尽头的动乱岁月,在很多方面有着共通之处。
二人行走在尚未收割完毕的稻田之间,周围辛勤的乡亲们,见到朱元璋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农活,前去打扰的意思。
仅是远远投来几瞥,之后便又专心于手里的。
赶紧把这些作物收回家,再交由官府转呈给朱元璋。
缪良哲缓缓地前行了一段路。
然后,他才徐徐开口:“皇上认为,现在我大明稻谷收成怎样?”
“天壤之别。”
朱元璋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正是这样的变化,让缪良哲成为了当朝文官之首。
尽管他的权力并不显赫,职务仍然局限于上林苑监一职。
但在文渊阁中的几位高官,对缪良哲的话也会格外在意。
接着缪良哲又说:“确实是大不相同。令臣不禁感叹,恍如梦中景象般令人难以置信。”
朱元璋露出笑容:“咱也是这般感受。”
的确像是置身梦境一样。
甚至比他当年从一个穷苦人成为皇帝更加不可思议。
闻言缪良哲笑了笑:“治国方略臣或许并不擅长,但是却深信即使现有的作物收成,难以进一步增加,也总有办法找到更高效的增产途径,这也是臣今后想要全力以赴的方向。”
朱元璋赞同:“少师永远是我大明上林苑监的主事。今夕何夕,天下百姓都应当铭记您所做贡献。将来即使我驾崩,也希望与少师相邻长眠。”
话间,皇恩浩荡被授予给了这位老者。
缪良哲谦逊致谢继续说:“既然农业至此,臣觉得国事也当这般。臣虽已晚年,不过臣的几徒弟也取得了显著成就,我相信他们未来必将超越我。”
话落,只见他卷起衣袖,步入了一旁已完成秋收的空旷地里。
此刻他仿佛不再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官员。
而是一个躬亲力行,在田间忙碌捡拾落谷的老农。
周围农户看见这场景,虽感到些许惊讶却无人出声打扰。
想来几斤粮食而已,并不算什么大事。
倘若能让皇上亲尝自己种的稻谷,不失为一件美事。
站在土埂上的朱元璋,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过往一生,从未遵循固有规则行走。
然后他也脱下了脚上的靴子,在刘建安满是惊慌的目光中,径直迈入这片土地里,与缪良哲共同收集着地上散落的稻谷。
皇上带着一群官员,在应天城外的田野里劳作了大半天。
成果颇丰。
除去泥土和杂质后,竟然收集到了十几斤稻谷。
百姓们认为这些稻谷是皇上捡到的,必然带有龙气,万万不能放入自家粮仓。
经过几次谦让之后。
最后由应天府知府出面,自掏腰包用10两银子,买下了这十多斤稻谷。
民众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期盼着皇上跟知府大人,能够经常来此拾取遗落在地里的稻谷。
而朱元璋也同样感到满意。
百姓一如既往的朴实善良,这让朱元璋觉得过去近30年的治理方式是正确的。
满载成果地回到宫中。
却没注意到那位花了一个多月伙食费,才换回十几斤带壳稻谷的郑明旭,正苦恼回家该如何向夫人解释,是如何用白银换回这么多外壳未去的大米。
在向围聚于村头的所有村民保证,未来生活将会更加美好、每家每户的粮食将日益丰富之后。
朱元璋在一众人的热烈掌声中,返回皇宫。
逐渐抵达应天城时,远处便能听见轻微的鸣笛声。
对于常住于此的人们来说,这样的声响已经习以为常。
要么是从太平府通过火车运来的矿产资源,要么是在江上频繁实验中的蒸汽船发出的声音。
就连城市东北方向钟山之上的密林深处,也能偶尔听到低沉的汽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