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帝离开了天牢,回到养心殿的时候,正好碰上安定侯求见。
而刚好,宋熹之与裴云屹也在此刻求见,两拨人正好是碰到了一起。
光启帝听见安定侯求见的消息,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是面色如常的叫他们跟自己一起进入养心殿。
还没等皇帝在龙椅上落座,便看见安定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他佝偻着背,看上去再没有从前的老当益壮、意气风发,反倒是整个人十分的沧桑。
光启帝还未开口,便听见安定侯已经开口了:“陛下请恕老臣无礼,老臣不过是有一事不明。”
光启帝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说。”
于是便听见安定侯的声音:“老臣只想要知道,老臣手上的虎符,是不是假的?”
听见这话,光启帝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说话,宋熹之的眼眸也是微微深了深。
其实那日皇帝在祭台上的反应有点奇怪,宋熹之在那个时候,也猜测出来,这是皇帝故意在试探安定侯。
或许皇帝手中早就有了能够指挥军队的信物,但是他需要安定侯的态度来对他表忠心。
而安定侯咬牙杀死了“贺景砚”,其实并不是因为他完全相信那个“贺景砚”就是假的。
毕竟他有着与贺景砚一模一样的脸,完全跟真的没区别,至亲之人,就算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舍不得直接杀了他,就跟当日的裴云屹一样。
因为心里总是会有那么一丝的彷徨……如果这个人是真的呢?
但是安定侯还是杀了,在所有士兵的面前大义灭亲,除了他心中确实是忠心耿耿之外,其实也是为了保全安定侯府吧。
果然,皇帝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朕对那个贺景砚有怀疑,便暗中把你的虎符换走了。如今真正的虎符是在朕这里。”
光启帝说完这话,又是紧紧的盯着安定侯的脸,想要去看安定侯的反应。
安定侯只是声音哽咽的开口:“老臣的身体大不如前,不能看出孰是孰非,实在是老臣的过失,虎符放在陛下那里是最好的决定,老臣只想要告老还乡。”
“……陛下,老臣今日前来,只是想要在告老还乡之前,带回儿子的尸首……”
“云策已经是被人挫骨扬灰,根本找不到他的骨肉,可景砚,景砚……”
安定侯没有把话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宋熹之站在一旁听着,心里十分的酸涩,她急急对着安定侯解释:“侯爷,贺景砚一定没有死,他一定还在京城里。”
“因为假的贺景砚把我关在安定侯府的目的,除了是灯下黑之外,也是为了能够随时迷惑我,在梦中拷问我心中的秘密,从而让那傀儡更加恰当的冒充我。”
“而在傀儡冒充贺景砚时,却被我们发现了问题,一定是他在拷问中宁死不屈,扰乱了奸细的想法。”
安定侯听到这里,原本黯淡的眼神才重新燃起了希望:“真的吗?阿砚真的还没死?”
宋熹之点了点头,不过也是如实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不过既然假的贺景砚死了,太后又被抓了,那真正的贺景砚一定是有危险!”
安定侯的脸上又是升起了些许的担忧,他朝着龙椅的方向膝行了两步,又是急急开口,他担忧询问道:
“陛下,太后那边是否说出了什么关于阿砚的下落?太后那边是否有提到阿砚的安危?”
他这副卑微的父亲形象,让宋熹之的心里很不好受。
光启帝眼眸晦暗了一下,然后又是摇了摇头:“朕问了,但是她什么都不愿意说。”
皇帝说着,又像是极为心疼的样子,吩咐身边的太监把安定侯扶起来:“不过贺爱卿你放心,朕会派人全京城搜查,找出小贺将军的下落。”
裴云屹看着安定侯现在这副样子,心中也是不好受,于是他对皇帝提议:
“父皇,安定侯府已经被烧毁了,如今安定侯一家人都无处落脚,西戎余孽仍未根除,儿臣担心他们还会有危险,所以提议让他们去太子府暂住,直到安定侯府修缮完毕。”
光启帝听见这话,却是扭头看了宋熹之一眼,然后说:“安定侯一家入住太子府,实在是不成样子。朕会给安定侯指派新的府邸暂住,太子你不用担心。”
裴云屹听见这话,又是道:“那宋熹之呢?宋大人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还是让宋大人先入住太子府,由儿臣亲自保护!”
光启帝听见这话,缓缓阴沉了脸色:“宋大人现在还是贺将军的妻子,还是要跟安定侯一起住。”
皇帝这样的态度,让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就连安定侯都十分茫然,有些不理解皇帝的意思。
安定侯欲言又止,裴云屹便直接出口争论了:“儿臣有些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您分明知道之之和贺景砚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真正的夫君是儿臣,就连儿臣的性命,连这大乾的天下,都是之之救的。”
皇帝听见这话,眼眸是晦暗不明的,他没有回答裴云屹的话,而是反问:“然后呢?”
裴云屹闭了闭眼眸,“现在事情还很多,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是儿臣一定会把宋大人娶为儿臣的妻子。”
光启帝直接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声音加重,给了几分压力:“所以,宋熹之,你已经是二品官员的夫人,你还想要再当上太子妃吗?”
此话一出,裴云屹霎时变得紧张了起来,他拢在衣袖里的双手微微收紧,随即下颌线紧绷的喊了一声:“父皇!”
宋熹之站在原地。
她清楚的明白皇帝此刻的意思,便是想要过河拆桥。
他认可自己的能力,甚至很多时候需要用到自己,可当一切平静下来之后,他又要开始嫌弃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太子妃这个位置。
可宋熹之原本要的也不是这个东西。
她微笑的望向了裴云屹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云淡风轻:“启禀陛下。微臣从未想过要去当太子妃,微臣只是想当裴云屹这个人的妻子。”
裴云屹听见这话,原本浑身紧绷的肌肉才在瞬间放松了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宋熹之看着他的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红,跟流浪的小狗狗一样,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听见宋熹之这样的回答,心里却不是很满意,他不以为然:“裴云屹的妻子,难道不就是太子妃吗?”
他抬起手,又像是嗔怪一样的指了指宋熹之:“哈哈哈,原来你宋熹之,也是这样追名逐利的人啊?”
他说完,又是将身体微微往椅背上靠了靠,继而开口:“不过朕只是开个玩笑,朕会让太子纳你做侧妃,但是正妃的位置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爱他,你应该知道,太子根基未稳,你们两人互相喜爱的话,懂得对方的心,便也不应该在乎这些虚名。而是应该互相扶持,帮助太子做好这个位置。”
裴云屹听到这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眸也是晦暗不明的。
他朝着光启帝一笑:“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十几年,都找不到我的母后了。”
“你总觉得是西戎的人在兴风作浪,但是现在想来,是否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回来?”
裴云屹斩钉截铁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拉着宋熹之的手,转身走了:
“儿臣从前失去过太多东西,最知道的就是如何把握幸福,而不是等追悔莫及之后,午夜梦回时,在被褥里默默流泪。”
他说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里又是含上了几分笑意:“只有宋熹之是太子妃,那大乾的太子才有可能是裴云屹。”
“当然,也随便父皇想把太子之位给任何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