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府。
“嗯.....”李靖看着手中的书,眉头都拧到一块去了。
“药师,你说话啊药师,你觉得我写的怎么样?”尉迟敬德满脸期待的看着李靖:“我的鄂公兵法,虽然没有你的卫公兵法那么深奥,但是用来教学,应该绰绰有余了对吧?”
“我准备自费印他个十万册,然后随着报纸一路分发下去,就当是我为国家做的一些贡献了。”
尉迟敬德一想到未来可能就有一个不出世的将才因为读通了自己的鄂公兵法,从此开始纵横沙场,整个人都有些亢奋了起来。
“额.........”李靖抬起头看着一脸兴奋的尉迟敬德问道:“你之前读过什么策案吗?”
“没有。”尉迟敬德摇摇头说道:“我听太上皇讲过,汉武帝曾想教霍去病学习孙武和吴起的兵法,霍去病却说,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
“我认为这是对的,我戎马一生,我的个人经验,便是最好的兵法。”
“那你知道为什么霍去病没有写兵书吗?”
“因为...他死的太早了?”尉迟敬德试探性的问道:“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这只是其中之一,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这样的用兵方式,写成兵书很难形成参考价值。”李靖的手指点在书上的一行文字说道:“就像是你的....你的兵书上写的,逢敌,先挫其首,再挫其军。”
李靖看到尉迟敬德写的兵书,直感觉自己那么多年的用兵方略正在被人用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进行攻击。
“你这不就是要人上去斩将,然后趁着敌方失去将领大乱的时候击败敌方吗?”
“你觉得...”李靖都有些麻了:“这玩意是所有人都能从中学到经验的吗?”
“万军取首的难度,非常人所能触及,要是他们看着你的兵书有样学样,大概率会在害死自己的同时,害死自己麾下的将士。”
“可是...”尉迟敬德有些茫然的说道:“我当年跟在太上皇麾下的时候,就是这样打的啊。”
“我和叔宝兄弟二人,为秦王左右手,只要我们的旗帜冲起来,就能锁定战争的胜利。”
“.......”李靖将书推给尉迟敬德:“这东西我斧正不了,我要是斧正了,我怕以后我会因为这本书被挂在耻辱柱上。”
“你另请高人来替你斧正吧。”
“药师,亏我还把你当成亲兄弟,还想着等我的兵书印出来以后,在第一页加上你的名字。”尉迟敬德愤愤不平的说道:“你可记住了,当我的兵书名扬天下的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我都这般年纪了,估计也看不到这种场景出现了。”李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说道:“至于留名这种事情,请千万不要写我的名字。”
“我怕我日后死了,到泰山府君那里,都会因为这件事情气的活过来。”
这个世界真的有些魔幻了,尉迟敬德都开始写兵书了。
他一个将才,真的懂得用兵之道吗?而且他怎么能够厚着脸皮写呢?
要是孙武和吴起知道自己要和尉迟敬德这种人做一件事情,怕是要托梦了。
“不写就不写,难道我大唐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写兵书不成?”尉迟敬德起身告辞:“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这些瞧不起我的人都震惊住。”
“请。”李靖伸手示意:“有空多来国子监转转,听听课,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古人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多来国子监听听课,或许对你写兵书有着极大的帮助。”
“至少,也能让你知道行兵打仗不仅有排兵布阵,还有行军后勤。”
打仗又不是像戏文中那样,点出几员大将和对面斗上一斗,斗赢了就掩军冲杀一阵子。
在军队不够正式化,极度依赖将领发挥的年代,严密的组织、充足的准备和灵活的应变能力这些东西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甚至说从练兵开始,就已经开始使用将领的天赋了。
他为什么能够取胜如饮水,不就是因为他提前将战争的方方面面都预料到,并作出了应对方案吗?
等到尉迟敬德走后,红佛女走了进来。
“鄂国公怎么气哄哄地离开了?”红拂女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侍女将茶水轻轻摆放在李靖面前,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调侃:“我还想着让鄂国公尝尝陛下赏赐的新茶呢。”
李靖闻言,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请他喝酒还差不多,饮茶就算了,他哪能分辨出来茶的好坏?对他来说,茶不过是解渴的水罢了。”
“我宁愿将茶水用来喂马,我也不会给他喝。”
茶叶到了某个档次之后,确实很难再从口感上分辨出细微的差别。
所以评判好坏的方式,往往更简单直接——看产量和贵重程度。
越是限量、绝版、买不到的东西,便是好东西,就像皇帝御赐的茶叶,自然是顶尖中的顶尖,无需多言。
红拂女听了李靖的话后,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德謇兄弟两个,要不要让他们跟着太上皇出征?这毕竟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有了战功在身,他们的官途也会好走一些。”
李靖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声:“就是因为像你这样想法的人太多,所以陛下才会让国子监的一批学员去军队中担任基层军官。”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放出去做千人将都是合格的,征高昌国,陛下给太上皇准备的三千人的军队,从伍长开始,全都是这样的千人将作为基层军官。”
“陛下这么做,为的就是怕塞进去的废物太多,导致战局出现变故,所以尽可能的让这支军队足够的精锐。”
“更何况陛下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将战争视作儿戏。”
“过不了多久,朝廷便会有斥责的旨意下发到各个府上。”李靖说道:“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去触陛下的霉头。”
红拂女听了这番话,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她低头沉思片刻,轻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是……作为母亲,总希望孩子们能有个好前程。”
等等....不对!这不像是李靖能够说出来的话。
红拂女有些震惊的抬起头来:“这些是你自己想的吗?”
夭寿了!她的夫婿居然能够猜透陛下的心思了。
不管你是谁,你千万别从他的身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