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承乾是纯粹的实用主义者。
若是天命有利于自身，他当然会信，但天命这不是不利于他吗？
他要是真的信天命，文成公主就被嫁到吐蕃去了，李泰还要和他互相折磨到最后，然后这个大唐的皇位，应该属于小胖子李治才对。
这样的烂鸟天命，信他作甚？
“若天命在孤，孤为周文王。”李承乾轻轻念叨着曹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周文王的儿子周武王篡位建立了西周。”
“而曹孟德的儿子曹丕篡汉室建立的曹魏，可惜最后三家归晋了。”
“如此看来，司马懿也是相信自已是周文王的。”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李承乾在心中念着这些人并不理解的诗篇。
而看着陷入回忆中的李承乾，不管是袁天罡还是王阳明都没有出言打扰。
只是相对比呆坐的袁天罡来讲，王阳明则是伸手去抓了一大把核桃过来，取其果肉自顾自的吃起来。
不过他倒没有学李承乾那样用传国玉玺砸，他只是用手抓起两个核桃，然后稍微一用力，两个核桃的外壳就裂开了。
看着王阳明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袁天罡心中感到惶恐突然就散去了很多。
“这是从西域传过来的种子所种出来的核桃，虽然相比较我们本土的核桃果肉要大一些，但仍旧是皮厚肉少。”
从回忆中出来的李承乾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笑道：“这筐核桃，是去年的果树结下的最后一批果实了。”
“下一次再想吃到，就要等到年末了。”
“这一筐的核桃，取出果实也不过刚刚一碗，一棵树结下的果实，连一个人的下午茶都搞不定。”
“也只有我这种富贵人家，才能够种植大片的果树用来供自已吃。”
他捻起一个核桃，食指和大拇指轻轻一用力，那相比较后世的同类厚实很多的核桃壳直接就裂开了一道道裂缝：“或许几百年以后，这东西也能被培育的皮薄馅大呢。”
“其产量都能高到百姓都能吃到的地步。”
“时间啊。”
李承乾叹息道：“是最为无情的东西，他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留恋或者厌恶而停下自已的脚步。”
袁天罡刚想出言替李承乾消解一下心中的忧愁，却被宦官尖细的声音打断了。
“皇后殿下到——”
人未到，一阵淡雅的香味气息先一步飘入殿中。
味道的来源是孙思邈在《千金月令》方中所书写的辟蚊囊，随着天气的逐渐炎热，蚊虫也逐渐活跃起来，而为了防止李诹娇贵的身体被蚊虫所叮咬，防虫手段自然要全方位一些。
也只有这种辟蚊囊的香味，还能留存在如今的皇宫当中，因为李承乾是很讨厌那种被香料熏入味的人出现在自已身旁的。
便是从小有着熏香习惯的苏贵妃都戒掉了，其他人更是不敢带着香味来到李承乾的身边。
武曌，亦是如此。
今日的她一袭正红色凤纹宫装，臂弯间稳稳抱着未满周岁的李诹。
这个还未成年的婴儿，是这座天下的主人。
襁褓用的是淡黄色云锦，绣着暗纹的如意团花——这是她特意为今日换上的，图个吉祥如意。
随着距离乾阳殿越来越近，武曌的心跳比平日快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在李诹的襁褓上轻轻摩挲，随着苏贵妇也诞下皇子以后，即便是占据优势的她，也不免想要替自已的儿子再积攒一些资本。
因为苏家的子侄大多成器，而她武家的子侄则没有一个像人的。
这难免让武曌心中有些慌乱，慌乱到想要再多一些的东西在自已儿子身上。
然而，当她踏入乾阳殿，目光落在那个面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的身影上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袁天罡。
当世最为有名的道门魁首，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道门真修。
可这样的人物，却毫无世外高人的从容，反而是用一种近乎谄媚的姿态面见皇帝。
虽然她也知道，自已的夫君虽然平日里面并不讲究排场威严，但那种久居高位、大权在握的圣天子形象，导致很多人都会自已给自已上压力。
包括武曌自已也是，而且李唐皇室作为圣人李耳的后人，道家的人谄媚一些，倒也正常。
可心底的那一丝犹豫，却如一滴墨落入清水，悄然晕染开来。
“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助力诹儿，而不是起到反作用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武曌已经距离李承乾只有数步之遥来了。
“臣袁天罡、王阳明，参见皇后殿下。”
“袁道人，今天的事情，还要拜托你了。”
武曌颔首，在做好表情管理以后，袁天罡还是有些仙风道骨的。
但当她看向王阳明的时候，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李承乾的身边从来不缺新人，如今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对今天的事情有帮助的。
“也拜托这位小道士了。”
“他可不是道人。”
李承乾从武曌的手中接过李诹，这个月份的婴儿正是嗜睡的时候，李诹自然也不意外。
他看着自已的亲生骨肉睡得正香甜，心中也是涌现出来一丝丝的暖意。
“他是正经的士子，我和他有另外的事情商议，与今天的事情无关。”
李承乾抬头看着袁天罡说道：“来为太子相面吧。”
“这个月份的婴儿本应该看不出来什么的，但顺手而为的事情，也没必要等三岁了。”
“相完面，便是准备抓周的事情了。”
抓周的事情，才是让袁天罡来到此处的主要因素。
只是...
袁天罡察觉到武曌怀疑的目光，心中也是有些憋屈。
你们夫妇二人既然都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叫我来？
我是来洛阳城当得道高人的，不是来这里当丑角的！
“诺。”
袁天罡谄媚的笑道：“臣这一生最为得意的，便是相面望气之术。”
“虽然太子殿下年龄还未足岁，但是臣以相面辅以望气之术，还是能够看出来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