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人在做,天在看,做人做事别昧良心。”九哥反攻的机会来了。
“我不想谈你的那点破事,我只想就事论事。
我说过我是医生,我承担一切责任,愿意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进行赔偿。
开诊所这些年多少也赚了点钱,但钱又砸在这房子上了,手头没有存款。
本想再辛苦几年把儿子供出来我就退休的,谁想又碰上这种事。
今天我最后一次跟你们谈赔偿问题,请纽镇长和大家做个见证。
我是准备赔偿五十万的,可房子不值这个价也没人肯接手,如果你能变现你拿去卖了,钱归你。
我是肺癌晚期病人,能活多久我也说不准,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事情早点过去,别耽误儿子备考。
老二,老三,你们也有孩子,相信能理解做父母的心情,那就是孩子健康有出息,对吧?
我现在能赔偿你们的只有三十五万,这还是我赌上信誉和性命借来的,希望你们不要加码,毕竟我要治病、儿子要读书,我们全家还要生活……”
九哥的话入情入理,入木三分,工作组的人也不由得点头称是。
王老二还想辩解,毕竟一下子少了十五万,心里疼啊。九哥根本不给他机会,望向老大媳妇。
“老大媳妇,人死了,我跟你们一样难过,一方面为老大难过,一方面也为我们自己难过。
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也怕死也惜命,更多的是不甘心,那又怎样,也只能在家做保守治疗。
我的事我来了,绝不给孩子添负担,绝不拖他后腿,他应该有他的生活,他的生活不能从负债、不能从苦难开始……”
“爸——”岳儿突然扑嗵一声跪倒在九哥床前,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岳儿,不哭!”九哥热泪盈眶,欣慰地抚摸着儿子的头。
“虽然爸爸不能把你扶上马送一程,但爸爸得为你扫清障碍,把不该你承担的一切都带走!”
“起来,岳儿!”我把岳儿搀扶起来,擦掉他满脸的泪水。
岳儿走到王家兄嫂面前,诚恳地说:“叔叔阿姨,说句实话,事情发生到现在,我们全家都是懵的。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我父母和我本人对王叔叔的去世表示深切的哀悼!
叔叔阿姨,人死不能复生,望你们节哀顺变!”
说着深鞠一躬,众人不由一阵愕然。
“就像我妈刚才说的,表面上看你们是受害者,实际上我们何尝不是受害者呢,出了事我们一样害怕、一样无助。
我父亲是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我特别能理解他的愧疚、自责和不安,请看在他是一个病人的份上不要苛责他。
从我记事以来,诊所没出过一次事故,没跟病人吵过一次架。
虽说诊所开了十多年,但我爸宅心仁厚,帮了不少求医问药的乡亲。
妈妈有时也会责怪他,但他只是笑笑,从不后悔。父亲的人格深深影响着我,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自豪。
叔叔阿姨,我们都是喝倒水河水长大的乡亲,谁也不愿看到悲剧发生。
没办法,它就是发生了,惟有尽人事听天命。
死者为大!
叔叔阿姨,现在天气热不能久放,不要因为两家的分歧让逝者最后一点尊严都没了,还是让他早些入土为安吧!”
所有人都震惊了,我的妈呀,这是一个学生伢口里说出来的话吗,他的成熟、才情、睿智哪像一个未出校门的学生。
九哥面露笑意,我却哭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岳儿懂事了。
“关于赔偿问题,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既然答应了,我们一定履行诺言,绝不逃避,绝不让人耻笑,请你们放心。
阿姨,您说呢?”
岳儿聪明地抓住了老大媳妇,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自家的事做不了主,被叔伯拿捏。只要她说行,王家兄弟便难翻起大浪。
“行,我听小兄弟的!”
老大媳妇几乎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几天下来她看清了,江家的无妄之灾实则是王家引起的,王老二用心歹毒,他才是罪魁祸首。
“嫂子——”王家兄弟俩同时蹦起来,冒火的眼睛瞪着嫂子。
“你们还想怎样,再闹下去有赢家吗,收手吧!”
嫂子第一次昂起了头。
“江医生是忠厚人,他已经尽力了,再逼他,我们的良心不痛吗?
你们都给我听着,我的男人我来葬!
如果还念及兄弟情份,就请你们帮我让你们大哥早点入土为安。
如果还想着祸害别人,那好,我跟你们一刀两断,永不来往!”
这还是那个木讷寡言、唯唯诺诺的女人吗?
兄弟俩呆若木鸡,一时竟都没有了反应。
老大媳妇现在确实有这个实力,她可以带着侄儿远走高飞,也可以给婆婆一点钱尽尽义务,总比被人不停盘剥要强吧。
王老二失算了,自己费尽心机却原来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哥啊——”他捶胸顿足,大放悲声。
“好了,好了,一个大男人也不怕人家笑话!”
纽如新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岳儿,对王家兄弟说:“老二老三,叫我说你们什么好呢,你们还真不如一个孩子、一个女人!”
王家兄弟被全力压制,眼前的危机算是暂时解决,他不免得意,又对兄弟俩指指点点。
“江家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没逃避没耍赖,而是把养家糊口的诊所卖掉。
可你们做了什么,撒泼打滚,破坏秩序,最恶劣的是嫁祸于人……
对了周警官,王老二故意耽误病情导致他哥死亡,这事够不够上刑的?”
这话问的太绝了,直接打在王老二的命根子上。
“的确有故意之嫌。”周警官不怒自威:“王老二,你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他扳着指头慢腾腾地说:“你看啊,涉嫌过失致人死亡、涉嫌敲诈勒索、涉嫌聚众赌博、聚众寻衅滋事……哪一桩哪一件都够你喝一壶的!
本来现在就可以把你带走,不过我宽限你几天,等你哥的丧事办完,记得来派出所找我!”
王老二的本意就是嫁祸于人。虽然兄弟分了家,但老大的身体还是扯了他后腿,不仅钱财还有精力,媳妇也是怨言不断,诅咒老大早死早安生。
老大真死了,他有过一阵短暂的愧疚,但想到赌债可以还了,手脚还在,耳边也少了老婆的叨唠,心一横,把无奈进行到底。
没想到百密一疏,他的计谋不知被何人捅破,真要细细追究起来,哪一件都叫他好过不了。
他额头沁出细小的汗珠,纽如新轻蔑地笑了。
“都回去吧,我相信江医生的为人,他答应的事一定不会反悔,如果他反悔,我给你作主!
老大媳妇、老二、老三,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先把他接回去下葬了吧!”
王老二不得不表态:“好,话说到这份上了,再不领情我们还是人吗!
我们听镇长的,有你作主,我们谁也不怕!”
“嗯,去吧!”纽如新随意甩了甩手,王家兄嫂便点头哈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