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安。”
殿外，陆续传来宫女太监跪地请安声，姜妩媚从窗边抬头，正好瞧见一身明黄的男人大步朝寝宫走来。
放下手中游记，姜妩媚快步到殿门处迎人。
她刚站定，男人前行的阴影就停留在眼前。
姜妩媚一抬头，对上男人淡淡含笑的眼。
姜妩媚心头顿时一松，也跟着勾起嘴角。
“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她刚才跟安儿用得不多，要是萧统没吃，她可以陪他用些。
萧统伸出长臂，落在姜妩媚腰间，温声回应：
“还未，你陪朕用。”
姜妩媚笑着点头，回头瞧青枝一眼，青枝立刻点头下去安排。
“皇上今日去见了尘可有收获？
他……有没有说有关安儿的化解之法？”
平心而论，姜妩媚对这个叫了尘的和尚是信服的。
当初萧统找到这人，这和尚连尸体都没看，就断定她尚在人世，是真有本领的高人。
姜妩媚只希望，今日萧统有不一样的收获。
萧统垂眸，对上姜妩媚期盼的眼，唇边笑意淡了两分。
姜妩媚眼睁睁看着他摇头：
“了尘大师说，让安儿跟他云游见识，是最稳妥的办法。
你不用担心，你不想安儿离开，朕便不会送他去护国寺。
若你担心，想送他去，朕亦会安排一队麒麟卫，日夜更迭保护。
无论你如何决定，我们都能护住安儿。”
一路走到今天，萧统最看重的就是身侧人跟孩子。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母子俩出事。
至于了尘口中的死劫，萧统亦有自信，只要有他在，就能护安儿无虞。
姜妩媚却没他这般乐观，得知此事没有转圜余地，她期盼的双眸立刻黯淡下来，失落垂眼。
萧统长眉紧拧，直接将她抱进怀中，轻拍着她薄背安抚：
“别担心。
万事有朕在，绝不会让安儿有闪失。”
姜妩媚闭上眼，抬手回抱住男人。
感受着男人炙热体温，姜妩媚说出这段时间滚在心头的艰难决定：
“皇上，了尘大师何时云游？”
昨日她跟君君听见了尘提起安儿此事时，满心愤怒与抗拒，根本无暇详问了尘出发时间。
眼下，时间仓促，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准备行囊。
“袅袅？”
萧统松开人，垂眸轻易看清姜妩媚眼底挣扎。
萧统看不得她为难，直接道：
“你不用勉强，朕仔细考虑过，安儿年岁尚幼，常年在外得不到皇室教养跟保护，的确不是件好事。
你这般不舍，直接让安儿留在皇宫便是。
身为大圣皇子，安儿无需为安全顾虑，待他十岁之时，朕会将他留在身侧，寸步不离。”
无论姜妩媚如何选择，萧统都有应对之策。
他只要姜妩媚开怀。
“就这般决定。”
萧统一锤定音，姜妩媚突然伸手抓住他明黄袖口，露出一双坚定的眼：
“皇上，让安儿去吧。”
姜妩媚十分不好受，但也不得不替孩子选一条路。
了尘既说孩子有血光之灾，注定安儿在此事上避无可避。
她太清楚什么叫命中注定，与其抱着一份儿侥幸挣扎，还不如早做决断。
她不确定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她怕自己活不到安儿十岁。
她担心自己走后，萧统不想顾及孩子，安儿安危得不到保证。
现在将孩子送到了尘身边，多年陪伴，亦师亦友，安儿若真有劫难，了尘也不会坐视不理。
多番考虑下，姜妩媚不敢试，只能在此刻做出这个剜心抉择。
萧统盯着姜妩媚不说话，姜妩媚挤出几丝笑意，试图劝他：
“皇上，你也知道了尘大师的厉害，该明白大师绝不妄语。”
萧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不懂，为何袅袅还是不愿信他。
她宁愿承受母子分离之苦，也不愿相信，他会全心护孩子度过这个难关。
他本以为两人走到今日，袅袅能够全心全意依赖他，没想到，走到这一步，袅袅首要选择，还是旁人。
萧统心脏裂开一条血缝，因姜妩媚的选择跟态度，持续渗血阵痛。
“好。”
萧统听见自己声音变得冷硬：
“一切依你。
了尘后日动身，朕先回御书房安排些事。
你早些就寝，不用等朕。”
萧统不想姜妩媚发现他的失望跟痛楚，找个理由就要走。
他不敢去看眼前人此刻表情，不等姜妩媚吭声，男人来时般，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青枝领着宫女刚将饭菜从御膳房取回来，迎面撞见大步而来的萧统，赶忙伏地请安。
往日，看在青枝是姜妩媚贴身大宫女份上，萧统会赏一句平身，今日，看在跪地众人，萧统丝毫未理，袍角带风，踩在又重又快的步伐转瞬消失在凤梧宫外。
跟随萧统而来的太监总管瞧见这一幕，脑门汗唰一下冒了出来，赶忙踩着小步子追了上去。
“皇、皇上，您这晚膳都还没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平日皇上跟皇贵妃如胶似漆，太监总管就跟个隐形人似的，落得轻松。
但只要两人稍有分歧，他们这些在皇上身旁伺候的奴才就惨了。
就好比现在。
“住口！”
萧统一声呵斥，吓得跟上来的太监跪了满地。
太监总管跪到萧统脚下，脑袋触地，战战兢兢开劝：
“皇上，您息怒。
您今日出宫急，出宫前午膳也未用，回宫后，您也未用任何东西。
奴才担心您龙体。
您还是回凤梧宫，陪娘娘用过晚膳再去忙吧。
今日娘娘午膳跟晚膳都没用多少，可能就等着您回宫一道用膳。
您这样走了，娘娘会伤心的。”
太监总管的话让萧统停下脚步。
刚才从殿中离开，萧统不敢去看袅袅神色，也不知她为等自己，竟没怎么用膳。
长久未进食的胃开始灼烧疼痛，萧统却看向脚边跪着的人，沉眸质问：
“你如何得知娘娘晚膳未曾用多少？”
太监总管一听有戏，赶紧打起精神回答：
“回皇上，刚刚奴才在殿外等候，听伺候娘娘的宫女说的一嘴。
想必，那宫女也是担心娘娘身体。”
萧统盯着太监总管弯曲背脊半晌没有开口。
他在风口站立半晌，猛地转身，向着出殿的路快步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