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尽管大家都可以算得上是老相识了,但郭芙兰竟然完全不顾及他的情面,毫不留情地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就在他晕倒的那一瞬间,那张长得像黄鼠狼一样的程景浩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嘴里还不停地吐着白沫,然而更让人恼火的是,程景浩竟然还冲着他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诡异笑容。
当六皇子终于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佛堂里早已空无一人,那个女子和程景浩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这时,一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突然凑到了六皇子的面前,把他吓得差点直接挥起紧握的拳头朝着这张脸狠狠地打过去。定睛一看,原来这张脸的主人正是灵隐寺的主持怀德方丈。
只见怀德方丈强忍着脸上的剧痛,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双手合十,向六皇子恭敬地行了一个佛礼,说道:“阿弥陀佛,六皇子,您可安好啊?”紧接着,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刚刚那位暴打众人的女施主,不知六皇子是否认识呢?”
六皇子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尽管他对郭芙兰为何会将寺庙里的住持和尚都给揍了这一行为感到十分费解,但眼前这佛堂被砸得面目全非,简直就如同废墟一般的惨状,却让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绝对和那对夫妻有着莫大的关系。
六皇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啊,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我。我现在这脑袋还晕乎乎的呢,方丈大师,您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寺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怀德方丈顶着那张被打得紫肿不堪的脸,宛如一座雕塑一般静静地凝视着六皇子,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六皇子被怀德方丈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这老和尚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他不禁有些心虚,但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与怀德方丈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怀德方丈才缓缓开口,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那光着头、后脑留着一条独特小辫的男子,六皇子应该认识吧?老衲看他身上还穿着御前侍卫的衣服呢。”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六皇子的耳边炸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那光着头、留着小辫的男子,不正是刚升做老皇帝的御前侍卫副总督的程景浩吗?怀德方丈怎么会突然问起他呢?难道是那家伙又做了什么好事?
六皇子强忍着内心的震惊和疑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呆滞而木讷。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带着些许歉意说道:“方丈,真是对不住啊!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就突然被人打晕过去了。我也是后来才到的,所以对于您说的这个人,我实在是一无所知啊!您看能不能给我点时间,等我缓过神来,再去问问其他人,然后把情况告诉您呢?”
虽然六皇子是后来才到寺庙的,但他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青睐?”怀德方丈听到这两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他紧紧地闭着双眼,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缓过一口气来,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老衲就先谢过六皇子了。若是能得知那男子的名字,还望六皇子能派人告知老衲一声,老衲定会铭记六皇子的这份恩情。”
恩情两个字从灵隐寺方丈嘴中说出,六皇子震惊得像被雷打中一样。
灵隐寺向来清高,等级森严,在这方佛门净地,无数皇宫贵族、达官显贵,世世代代虔诚供奉,捐银无数,只为能在寺中高僧面前留下些许印象,得一句点拨。
可即便如此,大多也只能换来大师们淡淡的颔首,难见他们另开金口,展露笑颜。而程景浩,那个整日在街头晃荡,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的家伙,究竟做了什么?竟能让这德高望重、极少过问俗事的怀德方丈,不惜放下身段,四处打听他的名字与事迹。
六皇子双目空洞,神情恍惚,任由近侍搀扶着,机械地指挥士兵将被俘的叛军道士押解回京,这可不是他假扮出来的,确实是郭芙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他打厉害了。
一路上,他浑浑噩噩,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灵隐寺中那混乱血腥的场景,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喊杀声与佛号的交织轰鸣。
回到京城后,不过半日功夫,六皇子便从同样在佛堂中被打晕的御卫军口中问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审讯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御卫军士兵苍白的脸色。
“殿下,那新来的御前侍卫副总督不知从哪弄来的法子,竟把带头闹事的老道人活活烧死了!”士兵声音颤抖,脸上满是惊恐之色,“那火邪门得很,是黑色的,烧起来还冒着刺鼻的浓烟!”
六皇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案上的茶杯哐当作响:“荒谬!他一个街头混混,哪来这等手段?”可内心却不得不承认,程景浩总能做出些出人意料之事。
然而,事情的严重性远不止于此。灵隐寺向来秉持出世态度,对皇家纷争、朝堂动荡向来是不闻不问,即便皇家与贵族争斗得你死我活,流血漂橹,灵隐寺也仿若置身事外,与这些俗事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但这次,那个该死的老道人被黑火烧死在了佛堂的大佛莲座之上。神奇的是,那涂了金身的坐堂佛像虽未被大火焚毁,可老道人被烧焦的尸油却浸入了佛像之中,在金光灿灿的佛像表面留下一片片令人作呕的黑斑。
更让六皇子头疼的是,程景浩为了躲避烧着黑火、疯狂扑来的老道人,竟抽出佩刀,在佛像上硬生生插了几十个口子。
审讯室外,夜色深沉,六皇子望着窗外的冷月,心中满是烦躁与不安。且不说今日佛堂之事会不会传扬出去,单凭这被尸油、黑火弄出的难看印迹,就足以让灵隐寺不得不暂时关闭山门,停止对外开放,一年半载怕是都难以恢复往日的香火鼎盛。
而清风道观出来到灵隐寺闹事参与策反的道士被烧出黑火,这消息比老皇帝被刺杀更加震惊世人。
要知道,那尊佛像自灵隐寺开寺以来便一直供奉在此,金身历经数代修缮,承载着无数信徒的信仰与期盼,岂是说扔就能扔的?六皇子握紧拳头,心中暗叹,程景浩混账小子这一闹,不仅得罪了灵隐寺,更在无形之中,给皇家声誉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害。而他,又该如何向父皇交代,如何平息灵隐寺僧众的怒火?一时间,六皇子只觉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六皇子的书桌上,他早早地起床,心情格外舒畅。因为今天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派人去灵隐寺。
六皇子坐在书桌前,提起笔,给灵隐寺的怀德方丈写了一封简短而明了的信。信中他告诉怀德方丈,他所寻找的人正是新上任的御前侍卫副总督程景浩。写完信后,他将信仔细地折叠起来,放进一个精美的信封里,然后唤来一名亲信,吩咐他立刻将这封信送到灵隐寺。
六皇子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没有原因。他知道怀德方丈在江湖上有着极高的声望和地位,与许多达官贵人都有往来。如果能得到怀德方丈的认可和支持,对于六皇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助力。而且,这也算是一种顺水人情,既不费什么力气,又能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六皇子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想,既然程景浩是新上任的御前侍卫副总督,没有那么多仇人,不过迟早也会被人说给怀德方丈知。这倒不如让他告之承了他这份恩情,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呢。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而此时,被白鹤道人公主抱抱回京城的程景浩,正躺在程郭酒楼的三楼里呼呼大睡。他受了重伤虽救了回来,可身体还是没缓过劲来,深深坠入昏睡中,完全不知道六皇子已经将他的身份告诉了灵隐寺的怀德方丈。
如果程景浩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气得跳起来,大骂六皇子:“你娘的真狗!”毕竟,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火烧老道士还把灵隐寺坐堂大佛给毁了,这不是招了清风道观里道士与灵隐寺所有和尚的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