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周易,你叫他蒲扇子也行,叫他周易也可。但他还是更喜欢“新皇”这个称呼。有新就有旧,叫这个称呼的时候,他总是微微笑起来。
老一辈的皇子皇女,分别是周汤、周饭(雀官儿的姘头)、周饼(武帝)、周馈。他们擅长不同,却在一点上达成了共识: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没人知道新皇的父母是谁。有人根据他叫武帝“大伯”,猜测他是周馈的遗腹子。可当他们把周馈的遗物带来时,新皇没有任何波动。
八荒烽火台俱寂,十二冕旒珠不摇。
新君似笑非笑:“带下去。”
什么东西,也敢猜测上意?
他还记得,大伯曾经有一个最看重的谋士。她太会猜了,次次都押在武帝的心坎上。
于是武帝把她杀了。
新皇前几天还在叫她“江姨”,第二天就看到了她的尸体。他觉得是二人的把戏,不觉得悲伤,反而有点想笑。
武帝罚他跪了一夜。直到天明才走过来,问他知错了吗?
“何错之有?”
“皇,孤家寡人。”武帝不看他,“没有人能猜测你的心思,才有君威。否则,人家都拿你当傻子糊弄。”
新皇当时明确露出了讥讽之色,给武帝气撅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讨打不是,我的藤条……”
大太监递来戒尺。武帝震怒:“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
戒尺马鞭鸡毛掸子,排了一摞,最后武帝颓然:“算了。孤饶你这一次。”
新皇当时光顾着惊喜去了,后来想起,却恨不得那藤条落在自己身上。
……他好像总在讨打的路上。
他当时的讥讽并不是假装。因为眼前这个说着“不能有同行者”的皇帝,前不久还跟他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一切还好,周易虽然死了爹娘,却多了好多个娘,还有好多哥哥姐姐,他们都说要保护他,然后都失约了。
于是新皇明白了,约定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以随便说。他靠着这个骗了一个又一个人,动不动就“天打雷劈”“九族死绝”。大家都很相信。
直到他遇到了殷蓼。
“孤定好好待你……”
“给钱。”
“孤定不负你……”
“钱。”
新皇:???屈辱,这是屈辱!
好吧,朋友妻,我养之。
欠了她的,给就是了。
很长一段时间,新皇和殷蓼相看两厌,不知道彼此称呼啥。
“嗨,嫂子?弟媳?兄弟?”
变故始于一个雪天。红樱桃在雪里唱歌,“偶遇”新皇。新皇当晚就留宿[和鸾宫],却在灯下说:“你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殷蓼笑了,“他们可以帮助你,我为什么不可以?”
“她们能干的我也可以,给我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吧。”
新皇恍然,这才惊觉,日复一日的深宫,已经把红樱桃磋磨得干瘪。
她想有她的人生,不想做一个娇养的道具。
“你可能会死……”
“陛下,求您了。”殷蓼脱簪易服,跪在地上。
和绛云子的身影重合。
明明之前,他们都叫他“易狗”。
殷蓼做到了,宫里多了一个殷贵妃。可皇后、贵妃,俩草根霸占了最尊贵的位置,碍了某些人的眼睛。他们抓住新皇的血脉问题,说他不是皇室成员,是野种。
新皇处理了他们:“只有畜牲才看血统。”
其实,周易还真是皇室血脉。但不是传说中废王周馈的孩子。首先,武帝拒绝给那小少爷养孩子。其次,这样的话,应该叫“二伯”,周饭才是“他大伯”。
称呼这么混乱,还得感谢咱们武帝哈。不拘小节周大饼,从小混不吝,能管自己儿子叫“爹爹”。好吧,他不会承认,他懒得学礼仪和称呼。
周易是大皇女周汤的儿子,严格来讲,应该管武帝周饼叫“小舅舅”。但武帝不同意。收养周易的时候,他梗着脖子,说,凭啥,因为她早我两年爬出来,就啥都压我一头?
“现在我告诉你,不许叫小舅舅,叫我大伯。”
身边人好心提醒,说陛下,就算您是大皇女的哥哥,这孩子也得叫您大舅舅。
武帝眼睛一竖,说什么“舅”来“救”去的,救你偶虾救,太不吉利了,谁要你救!
“大伯,就叫大伯!”
周易脆生生喊了一句“大伯”,就看到这汉子眼眶湿润了。
他知道小舅舅在遗憾什么。在周易年少时,他的母亲和小舅舅入了一个诡域,和后来的[无动于衷]很像。在关键时刻,周汤沉默了,说咱们那好父皇更喜欢男孩子,所以你更可能为母后赢取利益。
能不能打败德妃和周馈,就靠你了。但你要记住,这不是因为我不如你,也不是因为我做不起,只是因为我欠你亲娘一命,我叫她一声母后。
“周大饼你记住,你的命是我周汤让的!”
……
后来武帝不止一次提起这事,跟周易说你看错了,我是不可能哭的。
那个毒舌姐姐,谁爱要谁要啊!那么要强,每次都拼得头破血流。都说了父皇不爱女子,她还要表现那么出众,这不导致她娘被父皇忌惮,杀死了吧?
要不是当时的王妃、后来的皇后、周饼和周饭兄弟的生母把孩子救下,认成自己的,连周汤也要被灵帝打杀。
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后也就是在那时候看清了枕边人的面目。
从那以后,周汤心灰意冷,转向财政。一心做皇商。商人低贱,她终于被灵帝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