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滴小龙 作品

第268章

“阉贼……”

赵毅挂断了电话。

他没想到姓李的会和那位老太太住一起,但现在知道了,也觉得理所应当。

老太太家现在人丁稀少,再加上姓李的那骇人天赋,真拿来当亲孙子疼也是再正常不过。

他赵毅要是姓李的长辈,也会稀罕死这聪明孩子。

只是,这谭文彬现在就急着给自己挖坑,还挖到了三寸,让赵毅不得不重新思量起对待谭文彬的态度。

毕竟,古代文官除了与阉人势不两立外,还有另一条路,那就是交好阉人成为阉党。

赵毅身后,梁艳、梁丽一人背着个大包,双手各自提着一个大行李袋。

姐妹俩穿着时尚,又很漂亮,却又带着如此多的行李,着实有些反差,路上行人不住地朝这里看。

都是先看看负重而立的姐妹花,再看向两手空空插着兜的赵毅。

田老头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毯子,手里正卷着烟丝。

受伤瘫痪后,神经性上的痛感会对他造成持续折磨,他已习惯了时不时给自己吸点麻醉。

只不过平日里在家抽时无所谓,在外头抽时,每一口烟都得吐进水葫芦里,要不然容易放倒周遭一片。

赵毅对姐妹俩提醒道:“待会儿人来接我们,等到了地儿,你们俩给我规矩点,眉眼更是得注意放低些。”

梁艳:“我们可以不看人。”

梁丽:“也可以不说话。”

赵毅微微一笑,从兜里取出一张纸,摊在她们面前:

“你们要是不顾家族死活,可以尽情甩脸色,我退婚书都写好带来了,随时可以与你们切割。”

梁艳:“没用的男人。”

梁丽:“嫁给你有安全感么?”

赵毅:“保护你们的前提是,你们得有脑子,没脑子也可以,但得知道听话。”

田老头:“少爷,这么严重?”

赵毅:“姓李的和老太太住在一起。”

田老头手中刚卷好的烟,落到了地上。

赵毅:“姓李的在走江,还能住在一起不怕牵扯上因果,说明老太太那边也是白龙鱼服,过着与普通人一样的日子。

人当普通人是一种表演,咱可千万不能当真。

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外人不开眼,蹬鼻子上脸。”

梁艳:“我们知道了。”

梁丽:“会乖。”

赵毅点点头,走到前面书店前,翻阅起一份《扬子晚报》。

临近高考中考,各家书店都将各种教辅资料进行外摆。

赵毅翻了一页报纸,眼角余光扫见身下一本书。

不,确切的说,是好多本,一个牌子,各种颜色,目光左移右动,这个牌子的教辅资料占据了书摊最前最好的一块位置。

《省高考状元成功秘籍!》

《通往高考成功的阶梯!》

《幸运书签典藏特供版。》

策划文案各异,但牌子一致——《追远密卷》。

“姓李的叫什么名儿来着?”

赵毅第一反应是同名,可拿起一本,翻开第一页的序上时,上面有姓李的照片。

不是特意配合拍的照,更像是高中集体拍的证件照,清晰度不是很高,但足以确认其身份。

“你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

再往下看序上的内容,是以第一人称方式,讲述一个差生自从跟着李追远学习、领悟了他学习方法后所取得的惊人进步,最后成功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

序文的署名是——谭文彬。

赵毅笑了笑,姓李的肯定是懒得折腾这些的,这类创收的活计,自然得归内务府。

取了一本,给了钱后,赵毅将书拆封,翻开后,自里头捏出一张符纸书签。

姓李的以前应该真会自己画符塞进去,但现在销量大了,这符纸就变成印刷的了。

一辆皮卡开了过来,谭文彬摇下车窗,招手道:

“赵少爷,上车。”

“没看见我带来这么多礼物么,也不知道下来帮忙搬搬东西。”

“你带礼物来,也是因为我们那儿有你赵家更想要的东西,谁主动去谁那儿,证明谁占了便宜。”

赵毅使了个眼色,梁家姐妹将行李全部丢上皮卡,连带着坐在轮椅上的老田头也被一并丢了上去,紧接着姐妹俩也上了后车厢。

打开副驾驶的门,赵毅一个人坐了进去。

谭文彬一边调头一边埋怨道:“怎么选这个地儿碰头,这儿算是整个南通人流车流最多的地方了。”

赵毅:“没想到你们住那么偏。”

谭文彬:“你赵家祖宅难不成安置在城市中心?”

赵毅:“你还真说对了。”

谭文彬:“大隐隐于市?”

赵毅摇摇头:“当年老祖宗选址建宅时,也没料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迎来开发,后来实在没办法,原老宅被分割开,设了禁制和阵法,藏在城市里,家里嫡系则住在城郊新建的庄园内。”

谭文彬:“宝库也在城市里?”

赵毅:“那里阵法禁制要是被破坏,容易牵连无辜的。”

谭文彬:“你们赵家人可真是作孽,万一哪天被盗引发灾祸,都怪你们没做好消防安保措施。”

赵毅:“要点脸。”

谭文彬:“陈靖那小子呢?”

赵毅:“在家泡血浴激发血脉呢,孙燕和徐明在家看着他。你们不是要对卢家出手么,我这里出梁家姐妹足够了。”

谭文彬点点头,梁家姐妹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

灭门嘛,有足够力量强推过去就行了,就算没推干净有漏网之鱼……那还有被欺负久了的陈家负责查杀呢。

赵毅:“南通有什么好玩的地儿么,我是第一次来,你给我当个导游。”

谭文彬:“在南通当导游,堪比在撒哈拉开浴场。”

赵毅:“特产总有吧?”

谭文彬:“可以带几套教辅资料回去,送你本家里没修行天赋的后辈。”

赵毅:“你怎么选择出生在这么无聊的地方?”

谭文彬:“说得像是投胎这种事儿是我能选的一样?”

赵毅:“只要手段高且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还真能选。”

谭文彬:“那也和我没关系了。”

赵毅:“其实,我不带陈靖过来,还有个原因,怕他进不来。”

谭文彬:“不至于,打个招呼的事儿。”

赵毅:“这南通地界上的规矩,不是老太太那边搞出来的吧?”

谭文彬:“不是。”

赵毅:“介绍我认识一下?”

谭文彬:“那必须的。”

赵毅:“这坑深不深?”

谭文彬:“和你说实话吧,那位也就和小远哥能聊得起来。”

赵毅:“我又不差多少。”

谭文彬:“不一样,这是比投胎更难的事。”

车子开入石南镇,速度放慢。

赵毅将手伸出窗外,挥了挥,示意自己手下人现在可以收敛了。

驶入村道,再拐入小路,前方尽头就是李三江家的房子。

赵毅:“这里可以停下了。”

一口气开上坝子,太过刺激,赵少爷想要先缓缓。

谭文彬表示理解,将车停下。

众人下车后,搬起了行李。

老田头在小路上推了推自己的轮椅,转了个小小的圈,说出了一句废话:

“真的乡下?”

他现在住的药园子,比之这里都算是仙气飘飘。

梁家姐妹提着东西,看向赵毅。

赵毅在专注于深呼吸。

正当他调整好,准备向前去时,对面田里出现了秦叔的身影。

秦叔扛着锄头,立在那儿,正在喝水。

赵毅看向秦叔,神情一滞。

眼里流露出恐惧,但很快,恐惧退去,化作感激。

诚然,当年三刀六洞的场景虽依旧历历在目,但赵毅很清楚,若不是这位放了自己一把,那他赵毅……早就已经死了。

走江走久了,重伤濒死经历得多了,就愈发清楚,只要留一条命,其余都无所谓。

赵毅极为恭敬地向秦叔行礼。

秦叔将手中大茶缸向前举了举,算是回了礼。

田老头坐在轮椅上,低头,手上做起赵家对外的门礼。

梁家姐妹也将行李放下,可在她们准备行礼时,秦叔就转过身子,开始继续锄草。

赵毅去挑选礼物,自己重新打包提起,然后说道:“你们留在这儿,我一个人进去。”

秦叔的意思很明确,既是江湖人士登门拜访,那正主一个人进去就行了,手下护卫们自然得留在外面。

谭文彬在前面带路,赵毅在后头跟着。

临近坝子,就看见一衣着朴素的妇人正斜坐在坝栏上磕着瓜子。

妇人眉眼含笑,打量着不断走近的“陌生年轻人”。

赵毅将礼物放下,再次行礼。

虽未见过,但能猜出是谁。

秦柳两家衰落了,可两家并非无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靠老太太亲手带大的两个家生子撑着龙王门庭仅有的门面。

这两个人不轻易出现在江湖,可每次出去,都能引发极大动静。

这次行礼,赵毅的嘴角有些抽搐。

他清楚,如果那晚谢罪宴来的不是秦叔而是眼前这位,那他就断无活下来的可能。

刘姨问道:“吃瓜子不。”

赵毅摇头,歉然道:“最近上火,都起泡了。”

刘姨打了个呵欠,把目光挪开,不去看他。

赵毅跟着谭文彬上了坝子。

厅里,阴萌正在给棺材上漆,而陈琳正好抱着一罐新调和的颜料从杂物间里走出,来到屋前,看见了刚走上来的赵毅。

陈琳当即面色一紧,身子一颤,双手一松,罐子落地,颜料也就随之溅了一地。

可这时陈琳已顾不得这个,只是嘴唇不住轻颤:“赵……赵……”

赵毅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目露思索,他不记得自己与这女子有过什么交集。

谭文彬抬起胳膊,轻轻捅了捅赵毅,揶揄道:“怎么,你欺负过人家,小心被打。”

林书友还是个对感情懵懂的初哥儿,即使面对陈琳主动表现出的关心与靠近,他也是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如果赵毅曾欺负过陈琳……反正以林书友对赵毅的观感,随便一个借口都可以让他乐得去揍赵毅一顿。

赵毅:“我以前什么样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和你前阵子坐轮椅差不多,那个状态下,我还有心思去欺负小姑娘?”

谭文彬:“欺负的方式有很多种,没正常能力的,反而可能会更变态。”

赵毅:“还是谭大伴你懂。”

陈琳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微微一福,颤声道:

“见过,赵少爷。”

赵毅:“你姓陈?”

陈琳点头,不敢与赵毅直视。

赵毅:“哦,我记起来了,以前我为额头上生死门缝寻找解决方法时,田老头曾背着我去过很多地方找寻方法,应该也是去找过阴阳师。”

当初李追远等人第一次碰到赵毅,也是九江赵听说有个分家琢磨出了新的咒术使用,可规避因果反噬。赵毅就上门看看,结果发现用的是转移的烂法子,又察觉到石桌赵的危机,就直接遛了。

主要是去石桌赵这种分家,不用担心分家会对他们不利,所以那天只有一个田老头随行,去其他家上门“求教”时,阵仗必然会大得多。

毕竟,在正经龙王家眼里,九江赵不算什么,甚至有点像暴发户般的可笑,可放眼整个江湖,九江赵当属一座巨擘。

陈琳就在那天见过赵毅,其上门直接讨要功法一观,气势凌人,自己父亲等一众长辈,在这个病怏怏的年轻人面前,不敢造次反抗。

等这年轻人拿到功法观阅一番后,就摇摇头,叹了口气,表露出极为明显的失望。

其离开时,家里长辈还全都相送,等瞧不见其身影后,长辈们才纷纷长舒一口气。

陈琳记得哥哥当时攥着拳头,眼里流露出的不是被欺辱无视的愤怒,反而是一种深深的渴望:

“妹妹,这就是龙王家啊。”

可以说,自己哥哥点灯行走江湖的决心种子,就是因那位赵少爷而下。

如今,陈琳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里,再次见到这位赵少爷。

赵少爷不再是病怏怏的样子,像是那神秘的生死门缝问题已经痊愈,他身边也没有护卫随从,只是孤身一人。

而且……他还双手提着满满的礼物。

即使陈琳已经把这里想象得极为不真实,可现实却告诉她,自己的想象力,还是过于匮乏。

“琳琳,油漆呢?咦,全都撒了?”

阴萌双袖撸起,手拿刷子走了出来。

赵毅:“萌萌,忙着呐。”

“赵少爷,你来啦。”说着,阴萌就将目光落在赵毅提着的袋子上,很直接地问道,“有我的份儿么?”

赵毅:“有,都有,我忘记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本来阴萌应该是姓李的团队里最不起眼的,结果就是这个不起眼的配合谭文彬给自己挖了一个最大的坑。

他是晓得这是一个坑的前提下主动跳下去的,但他真的没料到,这坑能深到如此地步。

所以赵毅才觉得,姓李的团队里,就林书友一个好人。

阴萌察觉到陈琳的畏惧,疑惑道:“怎么,你也认识他?”

陈琳点头:“是赵少爷。”

阴萌似笑非笑道:“你欺负过她?”

“一面之缘。”随即,赵毅皱了皱眉,“谁看上她了是不是?”

赵毅先看向谭文彬,他有青梅竹马,不可能是他。要是润生的话,阴萌不会是这种神情。

姓李的更不可能,莫说他才多大就喜欢大姐姐,就是老太太那里再开明再看重,也不可能让他现在就收侍女吧?

一个个排除后,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

赵毅立刻面露慈爱的笑容,对陈琳道:“哟,是弟妹啊?”

陈琳被这忽然改变的语气,吓得身子抖了抖。

谭文彬:“你怎么把我们内部调查得这么清楚?”

赵毅:“你忘了么,除了察言观色外,我还能望心。”

其实,这些私密的事儿都是林书友告诉他的。

那时在丽江,他不是被林书友背着就是和林书友挤一个睡袋一起睡。

路程上太无聊了,就想听听八卦,尤其是情感向的。

林书友是有原则的,不会说人家的感情事,但架不住自己祭出“你也不想那件事被人知道吧”作威胁。

阴萌搂住陈琳肩膀,晃了晃,安慰道:“没事,他在这里不敢咬人。”

赵毅:“呵。”

陈琳在这里的几天,没能拿下林书友,却拿下了阴萌。

谁不想身边有个听话贴心伴儿陪着,不仅可以给你搭把手,还能给你不断提供情绪价值……甚至还做得一手好川菜。

柳玉梅早就注意到了这一茬,心里感慨阴家的确没落了,才能出个这么钝的丫头,给她丢大宅门里,怕是都不晓得自己被怎么玩死。

人家稍微花点心思,就把你给拿捏得舒舒服服。

也就是润生的口味也是重,那丫头钟意的是林书友,要不然阴萌真会被人鹊巢鸠占了还帮人家准备嫁妆。

润生和林书友正好送货回来,二人各自拉着一辆板车,遇到了候在外面的梁家姐妹和田老头。

“种子带来了么?”润生问田老头。

田老头笑道:“带了很多,到时候也得请你帮忙一起种,如你所见,我现在着实有些不方便。”

润生:“赵毅说过,你在老家也是既负责种也负责制药的。”

田老头尴尬地笑道:“啊……呵呵。”

润生:“瞧不上这里。”

田老头被这句话吓得差点直接从轮椅上跳起来。

“我是说有你帮忙,我能种得更快,也就能更快收成,我是这个意思。”

润生点点头,继续拉着板车前进。

林书友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这会儿已经上了坝子,喊道:

“三只眼!”

赵毅没回头,而是从包里取出一个白玉镯子,递给陈琳,说道:

“阿友是个良配,你们若能走到一起,我是高兴的,既已情投意合,那就把目光放长远些,多看向以后,至于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那些年少轻狂与孟浪,就不要再提也不用再挂念了。”

说完后,赵毅才回头瞥向林书友。

林书友被这话噎得很是难受,只能眼睛死死盯着赵毅。

陈琳见状,哪怕再顾忌赵毅的身份,也不敢收他的礼物了,赶忙将镯子往外推去。

赵毅不生气,反而对林书友笑着道:“多好的女孩,懂得在乎你的感受,是个体贴人,你要是再三心二意辜负了人家,我都饶不了你。”

林书友:“你……”

赵毅转身,抬头看向二楼,二楼露台上有两张藤椅,上面没坐人。

再看东屋,门闭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拜小的,最后再去拜老的。

“那个,能上楼么?”

谭文彬:“我们平日里没事的话,不会上去。”

赵毅继续盯着二楼露台,心想姓李的你好歹给点面子。

这时,李追远走出房间,来到露台。

他不是故意在里面不出来,而是刚才在忙着压榨无字书里的《邪书》,推演的是一本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养生功法,实则是不想《邪书》日子太悠闲。

“上来吧。”

赵毅把礼物交给林书友帮自己提着,然后走进屋,上了楼。

来到露台上,看见李追远坐在了藤椅上,旁边还空着一张,他就想过去坐。

正朝那儿走去时,房间内,就有一道清冷的目光投送出来。

赵毅侧过脸,与纱门内站在书桌前的少女对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秦璃。

当初,这个女孩差点成了自己的婚书对象,自己也差点因这个名字而丢了性命。

初看之下,他没来得及去品鉴女孩的长相,因为自目光交汇的刹那,他的心脏就几乎停滞。

不是被女孩的精致美貌惊叹到,纯粹是他的生死门缝,在女孩身上看见了不知多少可怕的怨念在环绕。

“嘶……”

赵毅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同时赶紧将生死门缝关闭,心脏骤停。

这世上,有一类人,不可察更不可测,秦璃就是这样的人。

“来人家里作客,都不晓得把心思收一收。”

“我又不是故意想窥探什么,它现在和我心脏绑定在一起,总不能去别家作客前,把心脏先摘下来再进门吧?”

“那现在呢?”

“已经开始供血不足头晕了,你快把东西给我,我抱下去。”

“不急。”

李追远换了个藤椅,坐去了阿璃那张,随后示意赵毅坐自己原先那张。

赵毅坐了下来。

李追远:“没事了。”

赵毅伸手敲了敲胸口,心脏慢慢恢复跳动。

李追远:“你这能力,用来扮假死再好不过。”

赵毅:“前提是不遇到你们,你们喜欢杀了人摸了尸后再浇化尸水。”

李追远:“有虞家的消息么?”

赵毅:“打探了,没能打探深入,但发现了一件事,江面上有很多大势力,近期也在高强度打探虞家消息,大概,就你家没出手了。

所以我怀疑,真到面对虞家那一浪时,我们只是引子。

或者说,我们可以合理利用其它势力对虞家的窥伺,将它们作为助力,我们做好浑水摸鱼的准备即可。”

李追远:“嗯,你继续盯着,再列个章程。”

赵毅:“放心,交给我。不过,要把你们家的那两位,也算进去么?”

李追远:“不算。”

赵毅:“听听,这才是底蕴。”

李追远:“毕竟我已经去了。”

赵毅:“啧,怪不得你能讨老太太喜欢呐。”

这时,东屋的房门被打开了,柳玉梅从里面走出来。

原本在打牌的,结果王莲的儿子又要偷偷尝试喝农药自杀被他爹及时发现阻止了,刘金霞和花婆子就赶紧陪着王莲回家去劝骂。

这种事儿,柳玉梅懒得去参与,等明儿再一起打牌时,听她们再细聊就是了。

牌局散了后,柳玉梅就回屋小憩了一会儿。

莫说是赵毅了,就是九江赵的家主今儿个来了,按老规矩,也该在府外候着听召,她当然不可能为了见赵毅特意在那儿等着。

就是现在出来了,也是小憩结束,来坝子上透透气。

年纪大了,白天不能睡太久,要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

赵毅站起身,打算下楼去行礼。

李追远:“你等一下,我去把那些书拿出来给你带下去。”

赵毅扭头看向李追远,一脸苦相道:“你是要整死我?”

李追远:“我的事,老太太不会说什么。”

赵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李追远:“你要不要吧。”

“我要。”

李追远进屋,捧着高高一摞书出来,递给赵毅。

赵毅将它们接下来,下了楼,来到坝子上后,先将书放在地上,随即小跑着来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已经坐下了,谭文彬在给她沏茶。

赵毅看了一眼谭文彬,心想:你可真是忙,乾清宫和慈宁宫轮着伺候。

柳玉梅端起茶杯,扫了赵毅一眼,赵毅赶忙准备跪下磕头。

论辈分论地位,赵毅确实该执晚辈礼,他故意没选择行门礼,也是为了想拉近双方关系。

柳玉梅:“行了,甭磕了,老太太我可没什么东西好赏你的。”

闻言,赵毅没硬磕,站起身弯下腰:“能见到老夫人您已是天大的机缘,若是再奢望其它,就是小子我不懂事了。”

柳玉梅:“你刚拿的好处,还少了么?”

后方,看着赵毅先前几乎要下跪磕头的动作,陈琳只觉得心神俱震。

她的哥哥曾感慨于龙王家的威势,可那位老太太,却能让龙王家的少爷,心甘情愿地磕头行礼?

陈琳身形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阴萌伸手要去扶,被润生一把攥住。

林书友先疑惑地看向润生阴萌忽然手拉手,随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伸手接住陈琳的身子。

陈琳下意识地依偎进林书友怀中,两只手抓着林书友的衣服。

这不是小心思使然,纯粹是受惊过度的本能。

惊喜多久能来不知道,现在她是真陷入了恐惧深渊。

林书友能感知到怀中女生的颤栗。

想去做些安抚,可不知该如何做,伸手打算去轻抚她的头,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合适,就改为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测女生是否发烧。

赵毅:“您是不晓得,这也是我在外头当牛做马挣的辛苦费。”

柳玉梅:“什么辛苦费,能抵得过完善传承?若是宣扬出去,外人怕不是要以为你九江赵归我秦柳两家门下为附庸了呢。”

赵毅:“过去的辛苦费不值当,那不还有以后的么?慢慢还,总能还上去的。”

柳玉梅没再说什么,她晓得在外人眼里无比宝贵的传承完善在小远那里不算什么,当初小远不也是着手帮官将首改过么。

小远要给,那就给了,她只负责敲打一下。

柳玉梅挥挥手:“你们年轻人自己顽吧。”

涉及走江的事,她不方便多提;又不能询问对方家里长辈的情况,因为九江赵还不配,更没那么深的交情。

赵毅:“我自家里带来些孝敬,不是些名贵物,都是些稀罕用心的。”

柳玉梅闭上眼。

赵毅:“是我的罪过,打扰了您的雅休。”

礼物一路提过来,没分发,是因为没得到真正主人的许可。

来上门拜访,你不可能见着谁就送礼,这不符合规矩,先前给陈琳玉镯子,也是因为赵毅清楚陈琳还不算这里的人。

先前听分量时,就知道热水瓶里的水不多了,赵毅就伸手拿起热水瓶,打算去换一瓶。

他本能地走向东屋,目光看向谭文彬,询问是否是那里。

谭文彬刚准备摇头,示意那里不能进。

闭着眼的老太太却轻“嗯”了一声。

赵毅最近被坑多了,心里有了阴影,可一想到老太太要是想弄死自己,实在没必要费事挖那个坑,就迈开步子,走进了东屋。

很快,赵毅提着一个新热水瓶走了出来。

把热水瓶往地上一放后,往后退了一步,跪下,用力磕头,额头磕在水泥地上,磕出凹坑的同时自己额头上也鲜血淋漓。

他刚刚瞧见了东屋里面的牌位,他更是感知到了那一个个牌位上,全都没有灵。

秦柳两家衰落了这在江湖顶端势力间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大概没人知道,秦柳两家竟衰落到连灵都没有了。

上次姓李的以半开玩笑的方式问过他,九江赵家有没有躺棺材里的老不死的,答案是有的。

而昔日的正经两座龙王门庭,是真的除了当代人外,彻底没了先人荫庇。

老太太一个人撑着这样的门庭,自然十分艰难。

也因此,更能看出他赵家那位老祖当初下的蕴含求婚暗示的拜帖,到底有多离谱,会激起老太太怎样的怒火。

他能活到今天,是因为秦叔当初因认可而选择放他一马,但归根究底,也是因为老太太没直接把令下死,要不然他那晚就算把全身捅出几百个窟窿都毫无意义。

历代龙王,都是各自时代镇压邪祟的传奇,两家龙王牌位供奉在一起,即使没有灵,依旧让人震撼。

这样的家族,可以盛极而衰,可以突然陨落,但要是真落到被吃绝户的下场,那真的是让人无法接受,赵毅也无法接受。

头,磕得越来越响。

记记磕在陈琳的心口上,她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在林书友的怀中,现在的她,已经害怕这个地方,甚至都不敢看林书友的脸了。

柳玉梅睁开眼,说道:“行了,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后悔,当初没派阿婷去见你。”

赵毅抬起头,鲜血覆面,露出笑容:

“谢老夫人赏识。”

紧接着,赵毅又道:“等下船后,小子重回赵家,必然重塑家风,让那老不死的,赶紧死去。”

该算计谋划该尔虞我诈时,尽可如此,可有些事情上,是不能这样的。

柳玉梅:“你既还活着,就意味着我不在意这些了,能到这里来,说明我们家小远也是认可你的。”

边上坝子上坐着还在嗑瓜子的刘姨点了点头,她听出了老太太话语里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能知道自家小远在走江且还能活着的,算凤毛麟角了。

她每次去收发信笺拜帖以及阿力偶尔出去做一些事时,都会关注一下江湖动静,至今江湖上还没明面上传出李追远走江的消息,可见这小子,瞒得得有多“死”。

赵毅洒脱道:“老夫人,我是真玩不过他,那家伙,压根就不是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没哪个老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后辈的,再者,赵毅这也算是肺腑之言。

柳玉梅端起茶杯,递向赵毅:

“赏是不方便赏了,你们都在船上,风浪也大。

就请你喝杯茶吧,望你能肖祖,承赵无恙之遗风。”

“多谢老夫人。”

赵毅接过茶,恭敬地喝了。

老太太摆摆手,赵毅起身离开。

走下坝子,没走多远,对着前方小路,发出一声轻啸。

说是没给什么,却也是给了,那种来自真正上位者的肯定,让赵毅心胸开阔,心脏处的生死门缝,更是因此扩大开去,与心脏进一步融合。

以老太太的手段,她完全可以做到避开因果,打压自己的心境,可她没那么做,而是转而抬了一手。

她是瞧出来了,自己生死门缝的成长与发展,最需匹配的是什么。

看看人家,即使身处乡野过得与常人无异的生活,却依旧流露着这般气魄,再看看自己家那帮目光短浅的老东西,真是货比货得扔呐。

刘姨开口道:“别急着走,留着吃顿饭吧。”

赵毅马上转身,先前脸上的严肃消失不见,笑呵呵地道:“一顿不够,得蹭好几顿呢。”

刘姨点点头:“成,让萌萌给你做。”

赵毅:“……”

前方,出现了说话声,赵毅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老大爷正好奇地打量着梁家姐妹以及坐在轮椅上的田老头。

赵毅问刘姨:“那位是?”

刘姨:“他是这里的主人。”

“哦,就是小远哥的太爷?”

“嗯。”

赵毅当然不会像陈琳那般没见识地认为,那位老大爷是这里最强之人。

真正的强大存在,往往遵循着王不见王的默契。

家宅能成龙王门庭潜邸,又能让那姓李的心甘情愿认他做太爷。

赵毅双目一凝:这老人,必然身具大福运!

李三江:“我说,你们是干嘛的?”

田老头:“我们是……”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介绍自己身份,说是串亲戚的,好像过于高攀了。

李三江看了看姐妹花,又看向田老头,听到对方是外地口音,就“哦”了声,道:“你们是变戏法的?”

这大包小包东西摆在这儿,年轻姐妹,再加上一个残疾老人,这年头,很多小杂技团就是这种配置。

赵毅走了过来,说道:“对,我们是个杂技团,老田,给咱大爷表演一个。”

田老头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少爷吩咐的做,他本是玩刀的,所以干脆伸手在地上捡起一把石子,开始不断抛起接住,石子在空中飞舞,快到出现残影。

赵毅又看向梁家姐妹,说道:“别干站着,赶紧给大爷露一手!”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头儿疯了。

赵毅沉声道:“快,听话!”

姐妹俩只得各自收气,一个开始翻起了连续跟头,另一个则下腰将头从两腿间探出。

李三江:“嚯,厉害,厉害啊!”

赵毅:“大爷,现在你信了吧?”

李三江点点头:“信了信了,你是这杂技团的头头吧?”

赵毅:“嗯,是的,我们是九江赵氏杂技团的,我是少东家。”

李三江:“对头对头,一般杂技团都有一个带着点娘娘腔的老板。”

赵毅:“呵呵呵……对对,就是这样的。”

李三江:“咦,这是我们家的皮卡啊,你们怎么在这儿?”

赵毅:“我们和小远,哦,李追远,在外地认识的,他邀请我们来南通演出做客,这不就来了么。”

李三江:“哦,是小远侯的朋友?”

赵毅:“嗯,很好的朋友,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李三江:“哪里可能不信,我们小远侯确实很会交朋友。”

而且,小远侯次次把朋友带回家,都能变成上好的骡子。

李三江:“你们吃饭了没?”

赵毅:“没呢。”

李三江:“那等会儿一起家吃,我叫婷侯多准备点菜。”

赵毅:“那多不好意思。”

李三江挥挥手,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下午有活儿呢。”

赵毅愣了一下,问道:“活儿?”

李三江:“下午正好有场白事,我就不请其它表演队了,就由你们去表演。我跟你们说啊,这个主家大方,能挣不少哩!”

瞧见这帮人一个个神情有些呆愕,李三江纳罕道:

“咋了,不愿意?”

“啪!”

赵毅猛地一拍大腿,惊喜道:

“这是大好事儿啊,一来就有活儿接有钱挣,大爷,你真是我亲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