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初探拜亚姆
“博物学家？”
旅店老板闻言、微微一愣。
他以前曾经见过北大陆来的植物学家和地质学家来拜亚姆旅游时顺道来他的旅店休息，但是他还从来没见过博物学家。
“是的。”
罗杰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这个职业很不常见……您可以将其理解为，某种喜欢寻找各种稀罕事物的冒险家职业。”
因为博物学家经常需要去到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去进行藏品收集，所以说他们是冒险家也算是一种近似的类比。
“原来如此，受教了。”
老板闻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博物学家什么的他不懂，但是冒险家他可太知道了。
尤其是拜亚姆这种地方，基本是海上冒险家的必经之路。
当然他们其中真正能混出来名堂的很少，过半的人最后都“迷途知返”，而那些选择继续冒险的，大部分都冒着冒着，就把自己冒死了……
尤其是罗杰这种看起来干干净净、手指和皮肤细嫩白皙、似乎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公子哥，更是常见。
这些人基本都是在鲁恩放着好日子不过，可能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家里面起了矛盾，最后一个人跑到海上撒气。
不过话说回来，面前这青年，好像又与那些公子哥有些不太一样，硬要说的话，就是罗杰的眼神中带有一种“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坚定。
罗杰自然是注意到了老板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因为先前和路德维希·谢尔盖战斗时使用过“蔷薇主教”的自我解体能力、导致罗杰大部分的血肉被重构，这才显现出了白皙的肌肤。
“如果您要找奇石，我倒是有个地方推荐。”
老板很快切换了自己的表情、笑吟吟地说道。
“哦？愿闻其详。”
罗杰喝了一口店内免费赠送的柠檬水、问道。
“就离这里不远的酸柠檬街，您顺着往东一直走，走到第二个路口右拐，能看到一个向下的楼梯。
“从楼梯下去，里面有很多小商户，不用管他们，径直往后走，到了最后面会有一条向上的楼梯通道，出去就是码头区最大的露天集市之一，‘波特吕市场’。
“那里下午七点以后开始营业……尤其是夜里十点以后，会有不少商贩兜售一些罕见的事物。
“其中不排除可能有您想要的东西，如果没有的话，您可以四下问问，看有没有老板家里有合适您的货品、但是没有带来摊位上的。”
听到老板的话，罗杰愣了愣，迟疑了一阵开口道：
“波特吕……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听您口音，是贝克兰德人吧。”
桑蒂斯饭店的老板笑道：
“您可能想到了波特贝罗……因为波特吕集市的老板是贝克兰德人，他以前在贝克兰德的波特贝罗市场摆摊，之后赚了钱才来到拜亚姆、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开办了那家市场、并靠收取月租金或销售抽成赚钱。（注1）
“波特吕就是波特贝罗在拜亚姆本地土著语音译过来的。”
“原来如此。”
罗杰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因为波特贝罗市场就在以前他与克莱恩所居住的明斯克街15号不远处。
那里什么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卖，从食品、饮料到草药，再到古董、工艺品和许多罕见的矿物，不一而同。
罗杰曾经在那里帮“德拉霍亚之鼠”淘到过几种鲁恩比较罕见的坚果、还购买过祈请“风暴之主”关注的仪式魔法中用到的风之晶簇和苏尼亚海桐精油。
如果波特吕市场是参考了波特贝罗市场设计的，那么罗杰应该有一定希望能在那里寻找到陨石的下落。
“好的，非常谢谢您。”
罗杰真诚道谢，而后又道：
“如果我想购买一些和苏尼亚海有关的情报，我应该去哪里？”
“那当然是箭鱼酒吧了。”
老板不假思索答道：“那里是拜亚姆最大的冒险家聚集地，无论是购买情报、发布悬赏，都是最好的地方。
“当然，只要你不怕被人骗，那里也绝对充满着不少的赚钱机会。”
最后这句话是善意的提醒。
“好的，我会小心的。”
随后他又想起来什么：
“对了，老板，你们旅店不禁止宠物吧？”
说罢，他使劲揉了揉一脸不满的班迪特的脑袋。
“在拜亚姆，如果对客人要求过多的话，生意会很难做。”
老板微笑着答道。
这话让罗杰不禁想起了以前嘉莱特·法耶先生说过的、自己曾经见过有某位水手带了一只一米多高的章鱼前来光顾的事情。
廷根的码头区尚且如此，作为苏尼亚海中心的拜亚姆肯定更是什么人都有。
罗杰深吸一口气，他再次道谢，而后抱着班迪特站起身来，接过老板递来的房门钥匙、去到了三楼自己的客房内部。
“这房间的露台果然不错呀喵。”
班迪特刚一进屋就双眼放光、直奔阳台而去。
而罗杰则是被那充满海岛风情的装修吸引、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基本在鲁恩的旅店中该有的陈设“桑蒂斯饭店”内都有，甚至还有看起来有点年头的抽水马桶。
因为罗杰在海上漂了好些天，此刻他也顾不上别的，而是直接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这才对着阳台上的班迪特道：
“走了，出门了，还有正事要忙。”
正在阳台上翻滚、露出肚皮晒太阳的班迪特有些依依不舍地“哦”了一声，最后还是一脸不情愿地爬起来，借助大床作为跳板、一跃到了罗杰的肩头。
罗杰戴上宽檐礼帽，打开房门来到一楼、和饭店老板打了个招呼后，便向着先前自己打探到的“箭鱼酒吧”的方向走去。
虽然现在已经11月了，但是拜亚姆的气温却仍然不低，饶是以罗杰身为“牧羊人”对身体和血肉的控制力，走在街上也感觉有些炎热。
而那些普通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寻常衣着的人还好，但只见那些穿着体面衣物的“体面人”们皆是时不时地将帽子摘下来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有少数人索性将衣服脱掉、衣袖挽起，但还有许多人却是选择强行忍耐着周围的温度。
“真是没苦硬吃……”
罗杰摇了摇头。
因为“箭鱼酒吧”距离自己所暂住的桑蒂斯饭店不算远，而这区域又看不到多少载人马车，所以罗杰预计自己还要至少走二十分钟左右。
于是他很没有形象地将帽子摘下、扣在了班迪特的身上为其挡住了阳光，然后将衣领的扣子解开，衣袖挽起，就这样走在街上。
“果然凉爽了很多……”
罗杰一边感受着群岛上的海风、一边看着周围的店铺，沿途上他甚至见到了两、三名先前在“黑曜石号”上出现过的同船乘客，罗杰非常自觉地别过脑袋、不让他们看到自己。
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清楚这些人已经被阿尔杰的人脉暗中监控保护了起来。
“话说回来，回头还真得请阿尔杰吃顿饭……自从我来到海上后，这位风暴教会的船长真是没少帮我的忙。”
正这么想着，罗杰已然抵达了悬挂有“箭鱼酒吧”招牌的一栋建筑前。
正如他所料，那里面正传来闹哄哄的交谈声，仅是一听就能知道里面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罗杰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开了“箭鱼酒吧”的大门、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了酒吧之内、也让内部被门阻拦起来的谈话声泄露到了街道之上。
然而，似乎是因为开门的动静太大，“箭鱼酒吧”内不少人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罗杰、这使得周围的环境有那么一瞬间都变得不那么嘈杂。
很快，在他们看清罗杰那一副普通青年的样貌和邋遢的衣装后，皆是不以为意地扭过头继续喝酒、大声谈笑了起来。
因为吧台的位置已经坐满，所以罗杰并没有去凑热闹，只是找了吧台侧面的一张桌子坐下、招手示意酒保给他端了一大杯生啤酒。
在等待啤酒上桌的期间，罗杰也是阅读起了靠近自己的三个被木架支撑起来的黑板上面贴着的布告。
那些布告有些是白色，还有些明显已经有些时日、显得白中泛黄，但是其中的内容却是五花八门、不一而同。
有雇佣保镖或打手的，也有高价悬赏某位海盗的脑袋的，还有要帮忙寻人寻物的，或者就是打探某座岛屿情况的。
还有一些比较离谱的，是声称自己获得了一张藏宝海图、但是自己却没有船只，所以想要征集有船的合伙人一起去探索那藏有宝藏的岛屿的。
当然，这种是很明显的骗局，罗杰听老怀斯曼讲过，许多海上的这种所谓的寻宝启事的背后，发布者看似是在图谋财宝，其实完全就是在图谋自己的“临时合伙人”的船以及船上的财物。
那些没有实力的船长基本是有去无回，而那些有实力的人则一般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除非信息非常可靠。
还是那句话，海上虽然机会很多，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实力决定眼界和行为模式，实力越差的人越容易在各种投机行为中死无葬身之地。
总的来说，在鲁恩王国本土已经被私家侦探和安保公司瓜分掉的委托事务，在这里依旧属于冒险家。
很快，他便在告示栏中看到了一条与自己所在意的事相关的布告。
那布告应该贴了有一些时日，其中的内容也很简单：“悬赏大海盗米特隆·加迪尔斯手下二副、“怒浪”贝隆·舒尔茨的人头，赏金2000金镑。”
除此之外，便什么信息也没有，连一张画像或者照片都没有。
“贝隆·舒尔茨……”
罗杰略一做沉吟、叫住了正好给自己送来啤酒的酒保。
“先生，您有什么事？”
酒保快速打量了一眼罗杰、开口问道。
“那则悬赏是谁发布的？我想接下这悬赏。”
罗杰指了指关于贝隆·舒尔茨的那则悬赏布告。
“我们对于发布者的信息都是保密的，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帮您联络信息的发布人。
“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您不介意，请明天中午12点再次来到这里。
“当然，您不会见到他本人，我们有专门的场所来帮你们交谈。”
酒保这话有两重意思，第一、悬赏信息交易也是“箭鱼酒吧”的业务之一，第二，那就是悬赏的发布人现在应该仍然在拜亚姆。
罗杰之所以要找悬赏的发布人，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哪怕是身为米特隆·加迪尔斯的“小丑”“表弟”都无法准确描述米特隆的事情，但是这名悬赏的发布者却能准确地说出其二副的姓名和绰号。
要知道，能够说出一个组织的一把手和能说出其三把手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举个例子，有很多人都知道鲁恩王国的元首是乔治三世，首相是阿古希德·尼根，却不知道下院和上院的议长叫什么名字。
这不仅仅是因为议长的轮换比起首相来说更快，更是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忙于生活、根本没有时间去在意那些政客姓甚名谁。
对他们来说，知道首相的姓氏就了不得了。
只有那些自身利益与政治相关、甚至是参与过议会活动的人，才能准确地说出议长的名字。
同理，相比起那些有名的海盗将军，像米特隆·加迪尔斯这样的海盗虽然实力不弱，但是名气远不及他们，这悬赏者却能叫出其二副的名字、并且下重金悬赏他，说明这人与米特隆的船员接触过、知道的事情非常多。
多到在奥拉维岛帮米特隆·加迪尔斯充当打手的那名“表弟”还要更多。
所以无论如何罗杰都得跟他见一面，试着能从其口中获得更多关于米特隆的情报。
“好的，谢谢。对了，我也想发布一则悬赏布告。”
罗杰沉吟了一下、补充道。
“好的，您稍等。”
过了会儿，酒保拿过来一支笔，和一张纸：
“写下您的诉求和悬赏金额。”
之后他又和罗杰说了一下“箭鱼酒吧”的各种规矩、确定没问题后，罗杰便交了信息发布的费用、开始在纸上写起了自己的要求。
布告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10000金镑买“黄昏中将”布拉托夫·伊万手下大副尤里乌斯·克鲁格的命。
这虽然比不上政府官方给的赏金，但是10000金镑也足以吸引一大票人为之疯狂。
事实上，罗杰这么做的原因，压根不是真的指望有人能帮他干掉尤里乌斯·克鲁格、而是在给布拉托夫传递一个信息。
那就是，不仅有人刚刚杀了他的二副路德维希·谢尔盖，现在又有人要杀他的大副。
归根结底，虽然路德维希是在袭击“黑曜石号”之后死掉的，但是至今为止布拉托夫都无法确定，这是路德维希刚好踢到了铁板的偶发事件，还是有人早已知道琳塞娅那前男友奸细串通了路德维希·谢尔盖的情况、在那里守株待兔、准备杀掉那名“处刑者”。
包括“黄昏中将”在奥拉维港留的后手、以及自己率领船队从罗斯德群岛南部海域向着西部海域靠拢的行为也都能说明他吃不准对方的来路。
罗杰抢了路德维希的船、将其开到了奥拉维港、干掉了米特隆的表弟，而后又堂而皇之地将船开进了拜亚姆，这站在布拉托夫的视角上来看，很像是一种故意的行为。
所以布拉托夫绝对不会轻举妄动、故意掉进罗杰设下的陷阱，而“黑曜石号”上的乘客仍然没有被来路不明的人接触或者盘问、就是证据。
罗杰之所以确定这一点，不仅仅是因为“倒吊人”阿尔杰并没有传来异常的警报，他离开“黑曜石号”的时候在所有的乘客和船员身上埋下的一点血肉也没有异常。
但是现在罗杰又发布了要杀尤里乌斯·克鲁格这么一条充满着“阶梯式向上”意味的悬赏通告，情况就不同了。
因为敢于口嗨的人很多，真正能办成事的很少。
罗杰已经成功地杀掉了序列6的路德维希，想必杀掉同属于序列6的尤里乌斯也不是难事。
最关键的是，罗杰此举清晰地表现出了，自己就是想要“黄昏中将”手下的命，哪怕付出10000金镑也不在话下。
如果不出意外，这条悬赏肯定很快会传进布拉托夫的耳中。
然而罗杰固然有着要杀布拉托夫的理由，但是临时起意的成分还是偏大，所以这到时候就会抛给布拉托夫一个问题：
“到底是我的哪位仇人要杀我？是风暴教会，还是‘不死之王’阿加里图？”
根据路德维希·谢尔盖的说法，布拉托夫在得罪过“不死之王”后，一直非常小心谨慎，所以他现在一定想要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确认这一点，于是接下来有很大概率，“黑曜石号”上的船员或者乘客，将会遭遇一些有意图、有准备的接触。
到时候，布拉托夫一定会露出马脚！
很快，那高达10000金镑的悬赏，便被“箭鱼酒吧”的工作人员挂在了最中间那块黑板最亮眼的位置、这一举动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箭鱼酒吧”内顿时响起了交头接耳的交谈声。
“嚯，10000金镑买一个海盗的性命？这已经快赶上国家悬赏了吧？”
“你懂个狗屁，一看你就不知道尤里乌斯·克鲁格，那可是‘黄昏中将’的大副！我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接这种悬赏！”
“呸，‘黄昏中将’有什么了不起的，之前那个‘飓风中将’那么嚣张，还不是被人杀死在了贝克兰……”
最后这人说到一半，赶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因为他意识哪怕到“飓风中将”已经死了，但是“黄昏中将”却还活着。
罗杰一边神色平静地喝酒，一边听着这些人的交谈，内容无外乎是震惊、不屑一顾和认为是有人故意恶作剧云云。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评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闲言碎语肯定会很快从“箭鱼酒吧”传出去、传到布拉托夫的眼线耳中、进而传到布拉托夫本人的耳中。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原本已经快要睡着的班迪特此时也被这些声音吵醒、有些不耐烦地在罗杰的帽子里面扭动着，低声抗议起来。
“好好好，现在就走。”
罗杰笑了笑、低声应承下来，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出了酒吧。
离开时，他凭借灵性直觉、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有不下于两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正在盯着自己的背部。
但是他却不以为意、直接来到了大街上。
此时的天已经近乎黑了下来，先前炎热的空气也变得凉爽了不少。
罗杰也因此重新将自己的帽子戴上、将里面的班迪特解放了出来。
“现在去哪？”
这只虎斑猫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自己的尾巴问道。
“逛会儿街，顺便去波特吕集市，那边现在应该已经开业了。”
跟罗杰预料地一样，沿途并没有人跟踪自己，他一边吹着海风、一边随意地在街上买了一些小吃，边吃边走，很快来到了“桑蒂斯饭店”老板说的那个地下通道。
罗杰丢掉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用来装食物的纸袋，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梯。
果不其然，这是一处亮着煤气灯的地下通道，其中有很多兜售服装、纪念品、箱包和食品饮料的小贩，他们有些有自己独立的门面，还有些只是摆着一个小摊。
罗杰快速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确定这里售卖的都是些普通的商品后，这才加快了脚步，穿过了地下通道，重新见到了一列向上的阶梯。
他沿着阶梯向上走去，很快再次感觉到海风拂面，而拜亚姆上空的星星也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处被海岸线天然分割出的开放区域、而入口头顶有一个用钢铁框架制成的门头，上面悬挂着用鲁恩语写的“波特吕集市”几个大字。
“就是这里了。”
罗杰深吸一口气、满怀期待地开始在波特吕集市内行走了起来。
注1：原型取自于伦敦的波特贝罗集市（portbello market）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