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惊天动地的一战后,李青书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再无人见过他的踪影。
起初,各大门派还暗自庆幸。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份庆幸渐渐化作了更深的不安。
茶楼里的说书人不再敢讲天道院的旧事,酒肆中的修行者们交谈时都要设下隔音结界。
就连最热闹的坊市,如今也安静得可怕。
紫霄派的掌门清虚子整日站在山门前眺望,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弟子迟迟没有回来,手中的拂尘都快被捻断了毛。
“师父,这都过去小半个月了......”
大弟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清虚子厉声喝道,声音却有些发颤。
“闭嘴!你懂什么?越是安静,越说明不对劲!”
话未说完,远处一只惊鸟突然飞起,吓得他差点捏碎拂尘。
千里之外的玄阴宗更是风声鹤唳。
山门紧闭,连送菜的农夫都要经过三道盘查,宗主阴九幽整日躲在密室,对着那面与天道院往来的传讯玉简发愁......
毁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可笑的是飞剑门。
执法长老带着弟子挨个排查,把曾经所有与李青书可能有过节的弟子都关进了思过崖。
掌门更是亲自带人,把库房里那些印着天道院标记的法器一件件砸成碎片。
“掌门,这些可都是上品灵器啊。”
炼器堂主心疼得直跺脚。
掌门一巴掌拍碎了最后一件。
“你懂什么!这些东西现在就是催命符!”
而在无人知晓的青云观后山,李青书正靠在一棵老松树下小憩。
山风拂过,几片松针落在他身上,他随手拍掉道袍上的松针,目光却一直望着远处的云海。
要说如今九州最寝食难安的,非天剑宗莫属了。
其他门派顶多是站错了队,他们可是实打实地跟着桃花女帝血洗了青云院。
自从桃花女帝那一战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天剑宗上下就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
“宗主,护山大阵的灵石又快耗尽了。”
负责看守阵眼的刘长老声音发虚,手里捧着的阵盘都在微微发抖。
天剑宗主盯着阵盘上忽明忽暗的符文,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更换灵石了,要知道,往常这护门大阵一年才需要更换一次灵石。
天剑宗主突然暴怒,一掌拍碎了身旁的玉案。
“连阵法出神入化的沈昭都死在了李青书手里,咱们这个阵又能抵挡住他几招?”
“真不知那小子偷偷得了什么秘法,竟然进步的如此之快!”
殿中几位长老噤若寒蝉,他们心里都清楚,现在骂谁都没用。
青云院的血债,迟早要还。
而后院的弟子厢房里,几个年轻弟子正在偷偷摸摸地收拾包袱。
“师兄,我们真要当逃兵吗?”
“闭嘴!你想死别拉着我!”
年长些的弟子一把捂住他的嘴。
“你忘了青云院那些尸体是怎么来的了?现在李青书连天道院都能给灭了,他杀我们就像杀蚂蚁一样简单。”
正说着,护山大阵突然嗡地一震,吓得几人直接趴在了地上。
结果只是阵眼处的灵石耗尽了。
这样的风声鹤唳,在天剑宗每个角落上演......
膳房的厨子切菜时手抖得像筛糠,剑阁的弟子练剑时频频走神。
就连后山那只修炼了百年的护山灵猿,最近都开始暴躁不安,整天对着山门外龇牙咧嘴。
天剑宗主独自站在最高的观星台上,山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起伏的云海,眼神阴鸷。
什么护山大阵,什么千年基业,都是笑话。
当那个杀神真的找上门来,这一切都会像纸糊的一样脆弱。
“桃花女帝。”
他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你倒是躲得干净!”
一片枯叶被风卷着飘到他脚下,仔细一看,竟是半张烧焦的传讯符,正是当初与桃花女帝密谋时用的。
天剑宗主一脚把它碾得粉碎,却碾不碎心头那股越来越浓的不安。
与此同时,李青书已经站在了青云观的断壁残垣间,他弯腰拾起半块碎裂的牌匾,指尖轻轻抚过上面斑驳的青云二字。
原本打算一鼓作气铲除天道院的计划,现在得重新考虑了。
梁天道最后用的那把邪剑,怎么看都不像是正道之物。
那些扭曲的魂魄,凄厉的哀嚎,还有剑身上诡异的纹路......这绝不是梁天道自己能炼出来的东西。
“老东西倒是找了个好靠山。”
李青书冷笑一声,随手将牌匾碎片扔回地上,碎片落地时惊起几只山雀,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
他慢悠悠地踱到一棵老槐树下,靠着树干坐下。
梁天道能从他手底下逃走,要说没人接应,鬼都不信。
可这老狐狸能往哪儿躲呢?
皇宫肯定不行,九州皇绝对不会包庇梁天道,而且就算他真的逃去了皇宫,四方阁的人肯定也会传来消息。
远处传来樵夫砍柴的声响,咚咚咚地回荡在山谷里。
李青书望着初升的朝阳笑了。
“既然要钓鱼,总得有点耐心。”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梁天道背后那人,八成跟战虎将军的死脱不了干系。
原本他最不耐烦掺和这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可偏偏有人不长眼,非要往他剑锋上撞。
情花毒的痛楚还历历在目,那种撕心裂肺的折磨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胸口发闷。
可正是这份痛,让他更清楚地记得......
是战红衣的死,换来了他的生。
李青书在青云观待到日头偏西,便起身往皇城方向去了,他在城郊挑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
这地方虽然简陋,但胜在人来人往,三教九流的消息最是灵通。
店小二送来热水时,他顺手塞过去一块碎银子,那小二立刻眉开眼笑地把最近皇城的传闻说了个遍。
“客官您不知道,最近北边可不太平。”
小二压低声音。
“听说二皇子带兵去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个信儿回来。”
李青书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算起来,二皇子去北部雪原确实有些时日了,而且他还一直没有派人给自己送来有关战虎一事的消息。
“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李青书轻叹一声,将最后一口冷茶饮尽。
次日天还没亮,客栈掌柜就发现那位出手阔绰的客人已经离开了。
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在桌上留了一锭银子。
而此时,通往北境的官道上,一个青色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李青书抬头看了看天色,北方的乌云压得很低,像是随时要下雪的样子。
他自言自语道。
“也罢,先把北边的事了了,再回来收拾这些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