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李先生打电话,他说在忙...”
金媛带了点小委屈,又补充道:
“再打过去,他就不接了...”
她恰到好处地咬住下唇,让袖口的褶皱,泄露出一丝颤抖。
李母的眉心蹙了蹙,
“他最近在忙什么?”
从疗养院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几乎没见过儿子回过家。
“我请你来,是照顾阿松的...”
李母看着眼前逆来顺受的金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现在倒好,你连他的人都见不到。"
金媛的表情,变得更委屈了,
“夫人,不是我偷懒,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李母对金媛,每次一句话不一次性说完,感到十分恼火。
“我们家都是军人,没那么多规矩。”
她盯着金媛,放在一起搅动的手指,突然将茶杯重重一搁,杯底金漆描的军徽,撞在托盘上: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金媛装作吓了一跳,迅速翻开护理日志,早已经在心底准备好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李先生每天七点准时带早餐去产房,十点陪景小姐做产后复健,下午三点去景城先生的病房......"
看到李母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金媛继续趁热打铁道:
“带孩子倒是不多,但李先生也会参与...”
"再就是.....中间还有一次,跟姚子濯教授在办公室吵了起来..."
——“够了!”
李母烦闷的,扶了扶额头,这里面没有一句话,是她想听的。
自己一向坚毅的儿子,居然被那个女人当牛一样使唤。
过份的是,儿子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李母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多年的教养,让她还是稳住了心神,没有再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别说了...”
李母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平复了一下心情,抬起头继续问道:
“他为什么……跟姚教授吵起来?”
金媛低下头,故作犹豫的说道:
“好像...也是因为景小姐...”
李母的手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她感觉自己实在是忍不住了,正要发作,雕花木门突然被叩响。
就连金媛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姚子濯的西装,纤尘不染地出现在逆光中,金丝眼镜架上的镜片,泛着冷光:
"伯母,李先生在家吗?我来做个患者回访..."
李母连忙起身,略带歉意的说;
"劳烦姚教授记挂,可是我们阿松,已经好多天没有回过家了..."
像是早就会是这样,姚子濯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报告,
"伯母,这是李先生最新的,脑部Ct报告。"
李母接过胶片的手,蓦地收紧。
影像里海马体的阴影区域,就像她此刻,心头扩散的阴云。
姚子濯的镜片,闪过一道精芒:
"记忆恢复是个危险的过程,尤其是当患者,过度执着于某个刺激源......"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报告上"创伤性执念"的诊断,
"比如频繁接触与失忆相关的......特定人物。"
客厅里檀香缭绕,李母手中的紫檀佛珠,突然停在虎口处。
她望着对面西装革履的心理医生,深褐色旗袍下的肩膀,微微发颤:
"姚医生,这话什么意思?"
姚子濯的镜片,被老式吊灯,折射出冷光,他交叠起修长的双腿,黑色牛津鞋尖,轻轻蹭过针织地毯的流苏:
"伯母,李先生已经六天没来做,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了。"
他指尖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怀表,金属链条发出细碎的响动,
"您知道,这种治疗需要持续干预,否则......"
话音戛然而止,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看着李母手里的佛珠,重新开始急促转动。
窗外小鸟的叫声,突然变得刺耳。
李母拿起早就冷掉的茶盏,却心烦意乱的一口没喝,又重重放下。
青瓷茶盏溅出几点茶汤,在红木茶几上洇出深色斑点。
姚子濯推了推眼镜,
“我想他可能是有点忌讳行医...但我本着对每个患者负责的态度,我想应该告诉您这件事....”
他的记忆,随着茶香翻涌回诊疗室。
上周三的那天,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破碎的条纹,消毒水味混着李岩松的雪松香水,在密闭空间发酵。
李岩松一进门,就将治疗方案摔在桌上,
"你根本不想让我,想起车祸前的记忆!"
李岩松的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姚子濯眼前晃出银芒,
"你那些催眠引导词,每次都在暗示我遗忘家庭责任......"
姚子濯被说中了心事,依然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整理银灰领带。
诊疗仪器的蓝光,在他侧脸游走,将斯文轮廓镀上金属质感:
"李先生,您现在产生的被迫害妄想,恰好证明治疗的必要性。"
他转动转椅面向病历柜,玻璃门映出,身后男人攥紧的拳头,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请你尊重我,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
李岩松冷笑一声,不想再跟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继续耗费口舌。
他转身就走,黑色冲锋衣擦过门边绿植,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他肩头。
姚子濯的声音,却在身后幽幽响起:
“李先生,明天下午三点,我等你。”
李岩松猛地,将门推在墙壁上,金属门框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大步往回走去。
折返时带起的穿堂风,卷走了桌上的处方笺。
他越过办公桌,揪住姚子濯的衣领,定制衬衫的珍珠母贝纽扣,有两颗一瞬间就崩落在地上,滚进诊疗床底。
李岩松危险的眯起眼睛,
“等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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