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个玻璃杯被小心翼翼地推到他手边,水面晃动的幅度,暴露了递水人的紧张。
李岩松抬起眼皮,镜面般的瞳孔里,映出金媛刻意低垂的睫毛。
"你想跟我一起去?"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军刀,在餐桌上划出无形的界限。
金媛的手指,猛地攥紧围裙,但眼底却迸发出隐秘的欣喜。
"我、我可以照顾您的旧伤..."
她的声音像掺了蜜的温水,尾音却戛然而止。
李岩松却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让餐桌上的不锈钢餐具都泛出寒意。
他慢条斯理地撕着馒头,雪白的面粉屑落在裤腿上。
"我保证,"
他凑近她,金媛闻到了浓重的烟草味,
"我会让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金媛如坠冰窟。
"现在,"
李岩松的眼神,扫过她精心熨烫的衣领,
"带着你的东西,滚出我家。"
窗外的哨兵正在换岗,嘹亮的口令声穿透晨雾。
金媛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那碗没人动过的海鲜粥。
浓稠的汤汁,在米白色地砖上蜿蜒成丑陋的痕迹,像极了被击溃的伪装。
金媛离开后,李母蹲下身,用抹布一点点擦拭着,地砖上的粥渍。
汤汁已经渗进缝隙,就像某些执念早已根植于心。
她借着动作的遮掩,悄悄抬眼打量儿子。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密的光影,却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好好的,你吓唬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手上的抹布,却越擦越用力,
"你昏迷那会儿,人家可是天天守到半夜..."
李岩松指间的报纸,发出轻微的脆响。
国际版头条正在报道,某海域的军事演习,铅字在他指尖下微微变形。
"那是她分内的事。"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作战条例,
"医院每个月给她开工资。"
李母突然攥紧了抹布。
她起身将新沏的茶,缓缓推到儿子的面前。
茶汤太满,在杯沿颤巍巍地,晃出一圈水光。
“可是当初,有人作为你的妻子...”
她的视线,扫过儿子无名指上那道戒痕,撇了撇嘴,
“却还要你照顾她...”
话还没说完,李岩松手里的报纸,被猛地拍在桌上,震得茶匙叮当作响。
李岩松站起身,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阳光突然刺破云层,将他影子拉得很长,长得能覆盖整个餐厅的狼藉。
"妈。"
他声音很轻,却让李母不自觉松了手,
“别再提她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瓷,锋利的边缘,在掌心印出红痕:
"都是过去的事了。"
碎瓷被扔进垃圾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李母站在客厅里,望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踏上楼梯,背影冷硬如铁。
他的脚步声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连带着整个干休所的气氛,都跟着凝滞。
刚进房间,李岩松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周姨”——
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此刻的铃声却显得格外刺耳。
“阿松……”
电话那头,周姨的声音发颤,像是强忍着哽咽,
“你和景小姐……怎么了?”
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周姨站在院门口,望着景钰那辆粉色保时捷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车窗后,两个孩子的小脸贴在玻璃上,朝朝似乎还在回头张望,而西西则低着头,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她从不离身的布偶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