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北风裹挟着无尽的肃杀,呼啸着席卷大地,给这个曾经辉煌的王朝留下满目疮痍。
山海关以东,金刺丹人如汹涌潮水般大举进犯,他们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山河,所到之处,无论是坚固的城池还是宁静的村落,都如同蝼蚁般被轻易碾碎。
熊熊烈火在民宅上肆意蔓延,滚滚浓烟遮天蔽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百姓们在生死边缘绝望地奔逃,哭声、喊声、哀求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曲绝望的悲歌。
母亲紧紧搂住孩子,身体却因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父亲手持简陋的农具,试图扞卫家人和家园,可在敌人锋利的长刀下,瞬间便倒下。
老弱病残被无情地抛弃,幼童在路边无助地啼哭,废墟之后,饿狼的身影若隐若现,整个世间仿若坠入了无间炼狱。
黄河以北的甘州,干裂的土地张着大口,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上天的残酷。刚过去的这个秋天,庄稼颗粒无收,饥民们瘦骨嶙峋,眼神中满是对食物的极度渴望。
为了一口水,百姓们不惜大打出手,生命在干旱面前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与此同时,南方的彬洲却暴雨倾盆,洪水如凶猛的猛兽般奔腾而来,冲垮了房屋,卷走了一切。
人们在洪水中拼命挣扎求生,侥幸逃生者也只能望着被淹没的家园,满心悲戚,欲哭无泪。
然而,这内忧外患的困境还不是全部,各地藩王本就各自为政,心怀不轨,如今更是纷纷趁机叛乱。
信使日夜兼程,每一次急促的马蹄声临近,带来的都是令人绝望的消息。驿站的马匹在高强度的奔波中接连累死,可即便如此,那些关乎社稷存亡的急报,也无法撼动京城中权贵们的享乐之心。
京城,朱门大院中酒肉飘香,丝竹之音不绝于耳。权贵们身着华美的服饰,在暖阁里推杯换盏,醉生梦死。
一场场宫廷宴会奢华至极,丝竹管弦不停,华灯日夜不灭,舞姬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舞姿婀娜,权贵们阵阵喝彩,纵情享乐。
周若芙放下手中的册子,揉了揉太阳穴,日已初升,她已经连续几日不曾休息,天下即将大乱,尽管她已经筹谋多年,但是仍然无法做到算无遗策。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命运的车轮终将开往何处,她也无法预料。
金钨神色匆匆地进来,给周若芙呈上了一封神秘的请帖。
宣纸之上,笔墨苍劲有力地写着:重楼整装重新开张,特邀故人前去一观。
周若芙放下请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金钨姐姐,你可知重楼背后的主人是谁?”
“回郡主,具体是谁还未探得,不过我们的人探知,这重楼背后的主人来头不小,他们行事谨慎低调,极为神秘,不过……应当与宫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金钨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说道。
“信上说故人?”周若芙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郡主,最近怪事太多了,这个时候收到这样的邀约,这恐怕是鸿门宴。”金钨满脸担忧,劝道。
“不管它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去会会他。”周若芙眼神坚定,语气中透着一股无畏的果敢。
翌日,周若芙如约而至,门口威风凛凛的石狮周身镶嵌着细碎的宝石,冷光闪烁,尽显奢靡。
她刚踏入重楼,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厅里焕然一新,中间华丽的舞台,四周分布着包房,视野开阔又私密性极好,方便那些豪门贵妇们不用抛头露面,还可以观看表演。
舞台上一盏盏琉璃吊灯高悬,每一盏都价值连城,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四周墙壁上挂着名家书画,与精美的雕花屏风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脚下铺设的是异域进贡的地毯,柔软精美,每走一步都如同踏在云端。
悠然间,舞姬们从天而降,她们身着绚丽的服饰,配饰叮当作响,举手投足间尽显异域风情,仿佛是从敦煌壁画里飞出的神女。
她们的舞蹈热烈奔放,又不失妩媚娇柔,灵动的眼眸顾盼生辉,台下的达官显贵们看得如痴如醉。
一舞结束,舞姬散去,两名眉目清秀的男子登台。他们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轻抿,既有男性的英俊,又带着几分阴柔之美。
他们身着轻薄的纱衣,随着激昂的鼓点,动作大开大合,刚健有力。
高难度的托举、飞旋一气呵成,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力量与美感完美融合,引得包厢里贵妇和台下的看客们一片惊呼。
看客们看得目瞪口呆,有人酒杯停在嘴边,忘了喝下;还有人紧紧攥着手帕,眼神中满是痴迷。一位年长的夫人居然喃喃自语:“如此风姿,生平仅见!”
贵妇们带着帷帽,纷纷走出包厢聚在台下议论着:这里的公子果真个个倾城绝色,咱们真是不虚此行。
两位男子退下后,全场灯光骤然暗下,整个世界仿佛被黑暗吞噬,唯有一束追光,照亮了舞台的中央。
一位翩翩公子顺着红绸从天而降,他戴着面纱,身着月白色锦袍,袍角绣着精致的墨竹,随着他的舞动,那墨竹仿若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手持一把水墨折扇,轻轻开合,扇面上的山水墨画仿佛也跟着流动起来。
他阴柔桀骜,每一个舞步都踏出独特的韵律,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
他微微抬眸,眼眸犹如寒夜中的星辰,深邃而迷人,又仿若藏着一汪幽泉。
灯光仿若碎银般倾洒在他的身上,公子亭亭玉立,身姿修长,宛如芝兰玉树。
面上的轻纱,似一层缥缈的雾,为他添了几分神秘,让人愈发想要揭开他的真实面容。
他的眼神深邃如渊,漆黑的眼眸里却涌动着化不开的悲伤。
他的舞步轻盈流畅,时而旋转,时而抬手,每一个动作都美得让人窒息,台下所有的看客都屏息凝神。
悲歌从他的喉间溢出,婉转低回,如泣如诉:“花前月下初逢卿,一眼万年情自倾。浅笑嫣然心所系,相思如梦意难平。 朝朝暮暮盼君顾,岁岁年年念不停。只愿与君同携手,此生不负相思情 。”
歌声里,好似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有炽热难抑的爱意,更有求而不得的怅惘。
台下的周若芙,看到这一幕,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瞬间将她拽入前世的痛苦回忆。
前世,永安侯府被抄家后,她没入官,成了迎春楼的舞姬。
那时,迎春楼最红的伶人便是公子李崇,同样是这般,也在这台上吟唱着凄美的歌。
他也曾看似风光无限,引得无数贵妇青睐追捧。可又有谁知晓,在光鲜亮丽的背后,他遭受着怎样非人的折磨,那时候的他,她们,都是权贵们手中的玩物。
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周若芙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为何?眼前的画面与前世的回忆再一次重合?
周若芙只觉仿若被抽去了魂魄,瞪大了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满心都是疑问,为何会这样?明明她已经改变了一切,她为李崇更名改姓,她早早地去救了还是小乞丐的李崇。可命运为何还是如此残酷,又将这场面重演?
突然,一阵风猛地吹过,台上男子舞姿翩然间,面纱被风扯落。一张熟悉的面孔毫无遮拦地跃入周若芙的眼帘。周若芙瞳孔骤缩,嘴唇微张,摇着头喃喃道:“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