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岁的印象里,鹿湘极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即使是面对萧晋,面对方佳依那个当校长的爹,她所表现出来的,也更像是嫉恶如仇。
她憎恶那些虚伪又让她感到恶心的男人。
到了此刻,她的憎恶尤其强烈。
林岁甚至从她战栗的身躯,以及黑沉沉的眸子里,感受到她心头翻涌的杀意。
是对着刚刚跑来的男人。
关晓红的丈夫。
林岁不由仔细去看这男人的面相。
不过须臾,她眸光一沉,心神俱颤。
林岁一直都知道,没有人的厌恶是凭空而来。
只是她从前不愿深想。
她还期望着,鹿湘讨厌男人,是因为她的父亲,那个欺骗她母亲成为小三的人渣。
是她太过天真。
有些事,她的养母早在临死前就教过她。
可是,没有人教鹿湘。
林岁攥紧了拳头,心里陡然掀起和鹿湘同等的杀意。
她的眼睛也变得模糊不清,似乎有水汽弥漫上来。
酸楚从胸腔滑到喉咙,她猜她可能要哭,为了鹿湘而哭。
但她想,鹿湘应该是不需要的,她只要这个人死。
不,是生不如死。
林岁的手指痉挛,她想要掐住什么。
于是她下意识朝男人走近一步,心脏却在这时牵扯出一阵撕裂般的绞痛。
一瞬间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林岁死死捂住心率手环。
她不想要手环在这时候叫出声,那会让鹿湘猜到她知道了她不堪的过去。
然而手环没叫,她的身体却不争气,一直看着她的郁辞年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
他再顾不上别的,直接伸臂一揽,让林岁摇摇欲坠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小队长,还好吗?”
林岁无力地点点头。
她感觉自己还好,可她的手却紧紧抓着鹿湘不肯松开。
她想说不要怕,又发现自己失了声。
她被难过堵住了。
“快!药!”棠溪急忙道。
尽管心率手环没有发出警报,林岁这副模样也实在令人心慌。
不等黎野取下肩上属于林岁的背包,斯星燃便迅速翻出药瓶,倒出一颗喂给林岁吃下。
在等待她病状缓和的间隙里,黎野眉头紧皱,声音沉闷中透着一丝不安:“好好的,为什么又发病了?”
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
除了鹿湘。
她的手被林岁抓得有点痛。
她看着林岁失去血色的脸,忍不住想,她刚刚这样抓林岁,会不会也把她抓痛了?
明明她该最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强大。
是她高估了自己。
她轻易暴露了她的弱点,还害得林岁陪她一起痛。
是她的错。
“这手环是十多年前的老款,难怪林大师这样了手环都没反应。”没能发出警报的手环让斯星燃很在意。
他随手拨弄着,却也知道林岁很珍惜这个手环,便没有贸然取下来。
恰巧林岁脸上的血气终于慢慢恢复,斯星燃松了口气:“林大师,你可不能有事啊,我还等着给你养老送终呢。”
他嘴里说着玩笑话,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岁勉强扯起一个笑。
她再次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一副疼爱妻子的模样,将关晓红抱在怀里。
一双眼睛却时不时打量着鹿湘,眼中的疑惑像是觉得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林岁胸腔里的苦水顿时被煮沸成愤怒。
她用力把鹿湘拉到自己身后。
郁辞年眉梢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跟着一起挡在鹿湘身前,挡住了那男人的窥探。
“算命费用,一千。”
林岁极力克制着才没有立刻找他的麻烦。
毕竟她还曾亲口告诉过鹿湘: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要当着直播镜头的面。
“算命?”男人眼神微变,低头温柔地问关晓红,“老婆,你让她给你算什么了?”
说话间,他抱住关晓红的手威胁似的捏了捏她的肩膀。
关晓红浑身一哆嗦,低着头不敢回答。
林岁目光森冷:“还能算什么,当然是算怎么才能逃离你这个家暴男。”
她说着给黎野使了个眼色。
黎野会意,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果断反剪住他双手,将他牢牢制服。
【妈呀,居然是个家暴男?好恐怖!】
【这都不离婚,你是忍者神龟还是老鼠药太贵?】
【姓关的美女姐姐你好,我这里有两条建议想要送给你,一是离婚。二是你可以先坐飞机到罗马达芬奇机场,然后坐地铁红线到ottaviano san pietro站下车,跟着人流,按标注“st peter's basilica”的指示牌走,步行15分钟就能到圣彼得广场,里面有米开朗基罗的成名之作,是圣母玛利亚抱着耶稣的雕塑,你去用锤子把圣母敲掉,然后你坐上去抱着耶稣】
“你们……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男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走向,大力挣扎着。
却是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黎野还顺手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付了款。
“我家不家暴关你们屁事!”男人一下怒了,气得破口大骂,“这是我的家事,她是老子花彩礼买回来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用得着你们跑来充大头蒜?是不是有病?!”
又想到什么,他奋力昂起脖子,企图去看被郁辞年挡住的鹿湘:“难道是你?是你在报复对不对?我就觉得你很眼熟,你是不是也是我爸的……啊!”
眼看他一说这话,林岁冰刃般的眼神倏地燃起一簇火苗,黎野当即伸手卸掉他的下巴。
“岁、岁?”棠溪双手握住她捏紧的拳头,眼中满是担忧。
林岁闭了闭眼。
这一刻,她体会到来自养鬼人的深深恶意。
她不信这个养鬼之地是随机选择。
对方知道鹿湘的过往,也知道另一股力量会引他们前来破坏他的养鬼阵法。
他就耐心地等着……
他在逼着鹿湘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