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寂静了，几乎所有人都转头来看哈利。

    全场没有掌声，只有越来越响的嗡嗡声。哈利茫然地抬头去找阿尔特米亚，嘴唇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你知道我没有。”

    阿尔特米亚同样茫然地看着他。

    “我没有填我的名字，”他重复了一遍，“你知道我没有。”

    麦格教授站了起来，卢多·巴格曼跑到邓布利多身侧耳语，邓布利多皱着眉头，偶尔点一下头。

    “哈利·波特！”邓布利多又喊了一声，“哈利！请到这里来！”

    哈利站了起来，起身时差点被袍子绊倒。阿尔特米亚跟着想站起来，结果被赫敏眼疾手快地扯了下去。

    “快去吧，哈利。”赫敏抓着阿尔特米亚的手臂，小声对频频回头的哈利说。

    哈利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走过教工长桌。门关上的那一刻，礼堂里仿佛是爆炸了。

    “为什么总是他？”阿尔特米亚听到有人大喊，“波特明明才十四岁！”

    “他作弊！简直无耻！”

    “他没有！”阿尔特米亚愤怒地喊回去，却发现说话的是厄尼·麦克米兰。赫奇帕奇跟格兰芬多的关系一向要好，草药课时还经常组队。

    但是现在，厄尼却冷漠地移开了视线，继续跟旁边的人一起声讨哈利。

    阿尔特米亚转身去找赫敏：“你知道他没有。”

    “先走吧，”赫敏摇了摇头，“我知道——现在先回去吧。”

    “不，”阿尔特米亚说，“我要在这里等着哈利出来。”

    她和赫敏站在礼堂门后，人群像是水流一样从里面涌出来，大声交谈着刚才发生的事。

    “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弗雷德和乔治找到她们，脸上的神色半是恼怒半是兴奋，“虽然没有告诉我们，但这太棒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阿尔特米亚说，“我不知道为什么火焰杯里会有他的名字。”

    弗雷德和乔治突然安静了。他们对视一眼，然后乔治开口了：“呃，阿尔——”

    “我不知道他连你都要瞒着。”

    一道阴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尔特米亚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罗恩站在阴影里。

    “你在说什么？”阿尔特米亚皱起眉。

    “还是说你们一起投的名字，但是火焰杯最后却只选了哈利？”

    “罗恩！”赫敏提高声音，“你冷静一点！哈利和阿尔不可能那样做的！”

    “那就是巧合了？”罗恩盯着赫敏，“总是对他有利、能让他出风头的巧合？”

    “……你别这样，罗恩，”阿尔特米亚尽量压抑着自己的脾气，“等哈利出来，你听听他自己是怎么说的，好吗？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我还得在这里等他出来？”罗恩又开始盯着她，“需要我准备什么吗？一个英雄的花环？还是王——”

    阿尔特米亚甩开赫敏的手，冲上去抓住罗恩的衣领，把他压在墙壁上：“你在说什么！你以为哈利想这样吗？”

    “他为什么不想？”罗恩靠在墙上，语气平静地反问，“成为万众瞩目的勇士，还是唯一一个越过年龄线的——你没听到吗？弗雷德和乔治要给他办欢迎会了。”

    “你们别这样，”赫敏焦急地想把他们拉开，但是两个人她一个都拉不动，“我们先别吵架，好吗？哈利才十四岁，他会有分寸！”

    “今年的三强争霸赛不会死人，我们都听到了。”罗恩冷冷道，“这足够让他的分寸消失了。”

    “分寸消失的人是你！”阿尔特米亚厉声道，“不要因为你做梦变成了勇士，就妄想哈利也这样！”

    “你知道什么！”罗恩的脸突然变红了，冲着阿尔特米亚咆哮道，“每天晚上跟他待在一起的人是我，跟他交流得最多的也是我！有些事情哈利不会对你说，但是会对我说——这样你能听明白吗？阿尔特米亚！”

    “那他一定亲口告诉过你他想去参加三强争霸赛了？”阿尔特米亚提高声音。

    “他说过！”罗恩大声道，“他问我三强争霸赛的项目和杀死蛇怪哪一个更困难！”

    “听起来像是哈利迫不及待想重新经历一次蛇怪，”阿尔特米亚感觉自己的理智在渐渐消失，“罗恩，你明明见过他对洛哈特的态度！这就是一句玩笑话！哈利也跟我说过穆迪教授好像要在他身上集齐三大不可饶恕咒，但这不代表他真的想面对钻心咒！”

    “谁知道呢！”罗恩用力掰开她的手，“‘大难不死的男孩’看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给自己加上一些光环——”

    阿尔特米亚一拳打偏了罗恩的脑袋，罗恩也一脚踹向了阿尔特米亚的肚子。赫敏尖叫了起来，弗雷德和乔治冲过来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

    “大难不死？我以为你很清楚这对我们而言不是一句夸赞！”阿尔特米亚还想冲上去给他一拳，“再加一些光环？要怎么加？我也在他面前死一次吗？”

    “够了！”赫敏的眼泪都出来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罗恩捂着自己的右脸，被弗雷德抱着靠在墙上。阿尔特米亚也在剧烈地喘着气，仍旧死死地瞪着罗恩。

    一片寂静。

    “那你呢，赫敏？”罗恩忽然问，“你也信他不是故意的？”

    “……哈利不会这样。”赫敏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坚定地开了口。

    罗恩笑了一声，挣开弗雷德的手臂。

    “好啊，我早该知道的，你们都站在他那边。”他放下了捂着右脸的手，那里高高地肿了起来。

    阿尔特米亚张了张嘴，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她的肚子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在球场上她受过比这严重太多的伤，可胃部从来没有过如此翻江倒海的难受。

    “罗恩，”乔治依旧紧紧地拉着她，“我带你们去医疗翼。”

    “不用了，陪你的女朋友吧。”罗恩冷漠道。他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我也不去，”阿尔特米亚掰开乔治的手，“你们走吧，我要在这里等哈利出来。”

    “我陪你。”赫敏立刻道。

    “我想一个人。”阿尔特米亚拒绝道。

    “听着，阿尔，罗恩他今天太激动了。”赫敏拉住了她的手，语无伦次道，“他没法接受这个——你知道，他承受忽视太久了，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

    “他有他的苦衷，我理解。”阿尔特米亚的语气很冷静，但是眼眶跟赫敏一样红，“但这不代表我就能接受他嫉妒哈利的理由。他到底在嫉妒什么？一个家庭美满、父母恩爱的人，嫉妒他因为家破人亡而闹得人尽皆知的朋友吗？”

    “拜托，别这样说自己，”赫敏几乎是在哀求，“你知道罗恩不是这个意思——”

    “在我看来他就是这个意思！你说一万遍我也理解不了！”阿尔特米亚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对赫敏喊，后者几乎被吓住了。

    赫敏张口结舌的表情也成功堵住了阿尔特米亚的嘴，没能再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浓浓的愧疚勉强使她被愤怒充斥的大脑平静了一些。

    她后退了一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抱歉，赫敏……你们先走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沉默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拜托了。”

    *

    阿尔特米亚重新走进了礼堂，坐在格兰芬多长桌的尽头。她盯着木质桌面的纹路，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蜡烛已经烧得很低了，漂浮的南瓜灯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克西姆夫人揽着芙蓉走了出来。她们看起来怒气冲冲的，根本没注意到角落还坐着一个人。接着是卡卡洛夫和克鲁姆——他们倒是看到了阿尔特米亚，但是并没有过多停留。

    邓布利多的声音隐隐从小房间里传出来，阿尔特米亚似乎听到他在问巴格曼先生要不要来一杯睡前酒。

    然后是哈利和塞德里克，他们终于出来了。

    “那么，”塞德里克的脸上带着微笑，“我们又要比赛了。”

    “是啊。”哈利说，他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正打算敷衍几句，目光突然凝在了礼堂尽头。他有些不确定地眯起了眼睛，然后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阿尔？”

    塞德里克也加紧步伐跟了上来，追上哈利拦在他面前：“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名字投进去的吗？”

    “我没有。”哈利止住步伐，目光从阿尔特米亚挪到了塞德里克身上，“我没有放进去，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说的是实话。”

    “啊，好吧。”塞德里克看上去就不太相信，但还是很有礼貌地道了别，“嗯……那么，晚安。”

    他走出礼堂，往右拐进了楼梯边的一扇门。

    哈利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阿尔特米亚身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怎么哭了？”

    食指关节被眼泪打湿，哈利用大拇指把那一小片水迹蹭干，然后在阿尔特米亚旁边坐了下来。

    “11月24日，是第一个项目。”他摘下眼镜，语气很疲惫，“没办法改，火焰杯已经熄灭了，要等下次争霸赛才能燃起来。”

    哈利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开始变得无奈：“别哭了，阿尔，我还没死呢。”

    “我和罗恩打了一架。”

    “……”

    哈利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砸了他的脸，他踢了我的肚子。”阿尔特米亚胡乱抹掉了眼泪，转头看向哈利，“在他向你道歉之前，我不会跟他说哪怕一句话。”

    “……”

    “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哈利坐直了一点，感觉脑子里杂乱的线团都被一把剪刀粗暴地清理掉了，“你们打起来了？赫敏呢？”

    “赫敏哭了。”阿尔特米亚说。

    哈利：“……”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他以为成为三强争霸赛的勇士就已经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情况了。

    “你不问问我的肚子怎么样了吗？”阿尔特米亚突然问。

    我其实更想知道罗恩的脸怎么样了。哈利腹诽，但还是很自然地接了话：“疼吗？”

    阿尔特米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泄气了：“谁把你的名字投进去的？”

    “不知道。”哈利说。他看着穹顶那轮明亮的月亮，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衣袋里摸索着。

    过了一会儿，他把双面镜掏了出来，叫了一声小天狼星的名字。

    话音未落，小天狼星的脸就出现了。

    “我正在想你们今天会不会联系我，”小天狼星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样？霍格沃茨的勇士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阿尔特米亚才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了。她伸手捂着脸，泪水还能不停地从指缝里渗出来。

    小天狼星的神色僵住了。他似乎打碎了什么东西，但是根本没心思去捡。他手足无措地看着阿尔特米亚，过了一会儿后突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哈利。他眼睛一亮，正想对哈利使眼色，结果发现哈利的眼眶也红了。

    小天狼星：“……”

    “月亮脸！”他举着双面镜，转头冲左边咆哮道，“我要去一趟霍格沃茨！”

    卢平都声音隐隐传来，阿尔特米亚听不太清晰，似乎是在问小天狼星今天是不是又乱吃东西了。

    双面镜里的画面开始摇晃，两秒后卢平的脸出现在双胞胎的视线里。

    “别理他，他总是——”卢平的声音断在一半，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他们。面对着卢平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哈利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用袖子擦了擦开始变得湿润的眼眶。

    卢平：“……”

    “是不是鼻涕精！”小天狼星在画面外暴怒，“我就知道他留在霍格沃茨就没好事！”

    “不是，”哈利急忙道，“是我成为被火焰杯选出的第四个勇士了。”

    对面：“……”

    “哈利，你说什么？”卢平再一次震惊了。

    画面再一次摇晃，小天狼星的脸又出现在镜面里。他似乎是在穿斗蓬，画面有些不稳定，但是语气严肃了很多：“哈利，阿尔，去尖叫棚屋——我们在那里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