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摊牌之日
如果是从前，宋承璟大概只会觉得云金霜杞人忧天。
然而此刻，他没有应下，却突然转身，用双手捧过云金霜的脸颊：“阿霜，能不能同我说说，那个梦里，究竟有什么?”
她从前对前世的事情，总避而不谈。
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告诉宋承璟，上一世的情状。
偏在这个风雨飘摇即将到来的夜里，有了倾诉的欲望。
……
夜中风声轻轻，云金霜的声音被压在风声之中，越发浅淡。
她以为说起从前，她会难过会悲伤，甚至会憎恨会委屈。
然而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诉说着的是旁人的故事。
她没看到，在一旁的宋承璟，眸色从一开始的好奇，渐渐变成难过，最后暗淡下来，轻轻地握住了自己的拳——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云金霜也说得口干舌燥。
她起身想要喝水，将上一世的故事停留在了最后。
宋承璟竟也起身来，先云金霜一步走到桌子旁，为她倒了一杯水。
看她一口气饮尽，却不再说话，宋承璟苦笑：“阿霜，你还有结局没有告诉我。”
那样的结局……
云金霜突然觉得，宋承璟不知道也好：“没有结局。”
可宋承璟不信她的回答：“不可能没有结局，只是那个结局你不愿告诉我。阿霜，在你梦里的我，最后将你逼死了是吗？所以才有了当日出现在京都，要与我和离的你。”
聪明如他，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的。
云金霜转过头，竟有点儿不敢看宋承璟的眼，和他眼底带着几分探究的灼灼。
可宋承璟仍旧不罢休：“阿霜，我不想知道别的。告诉我，在那个梦里，你是怎么死的？”
上一世的死亡之感，再一次席卷而来。
她不想说，可她知道，拗不过这男人的。
嘴角染上苦笑，她也只能实话实说：“跳崖。”
“砰——”
男人的拳头，轻轻砸在一旁的桌案上，惊得云金霜身体都颤了颤。
下一刻，云金霜就感觉到他从身后轻轻地揽住了自己。
“阿霜。”
男人的声音，隐在她的肩头：“跳下那悬崖，定很疼吧？”
竟是心疼，还有内疚，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宋承璟，是在为自己而感觉委屈吗？
她低头握住宋承璟的手：“其实到现在，已经没觉得有什么了。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不。”宋承璟语气笃定，“那不是一个梦。是你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阿霜，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很专业脏的感觉，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一个梦。所以你才会在入京之后，和变了一个人一样。阿霜，是我对不住你。可我……怎么会将你逼死呢？”
上一世想要得到的一个道歉，最后到死都没有听到。
反而是怨恨和憎恶，纠缠了她那么长的几年。
此刻烟消云散，她只想和宋承璟说：“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还好不是吗？宋承璟，天亮了，我们要去面对了。”
外间的天色微明，还有鸟啼嘈杂。
好像预示着，今日注定是嘈杂的一日。
——
云金霜在雷家住了这么久，一早却没见到雷老爷子，还有些不习惯。
雷修文夜里就通知了所有的铺面，叫全部暂停营业，掌柜的们清算金银细软，带着伙计休息几日。
他不敢做得太明显，对外放出去的消息只说是雷老爷子病了，加上被其他铺子挤兑，家中还有贵客，需要好好休整一些时日。
海州城的人最多猜测，可能是雷老爷子生病之后，雷家人同商会不和，加上这段日子海州府衙总跑商铺要加税，才让他们干脆关停。
但海州城中，也不是全然没有敏锐之人。
比如商会的会长石忠，就是头一个找上门来的。
他敲响雷家大门的时候，宋承璟和云金霜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
雷修文亲自去给始终开了门，他却一把推开雷修文，径直走向正厅之中：“把那位宋掌柜叫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宋承璟就在正厅，他进门迎头撞上。
怒气接触到宋承璟冰冷的眸子，方才嚣张的气焰就消失不见。
石忠脸色阴沉走上前质问宋承璟：“你不是京都来的宋掌柜。昨夜你将雷家的老爷子送出城去，做的还算隐蔽。可你忘了，这里是海州的地界。如果你是良亲王的人，想送人出城，不必如此。而且雷老爷子出城之后就没了踪影，连我的人都没跟上。说，你来海州究竟想做什么？！”
怪不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忠，在海州城竟能得到良亲王的重用。
他足够敏锐，是第一个发现端倪的人。
可惜……还是晚了。
宋承璟悠闲地坐在正厅，一旁的雷修文亲自给宋承璟斟茶。
他反问石忠：“我若不是京都来的宋掌柜，还能是什么人？”
“哼！”石忠冷笑，“你不说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啊!”
他对身后喊道：“将此人绑起来送到商会，我要对他严加审问！”
……
他的声音在雷家正厅回响，半晌之后也无人应声。
石忠惊讶地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没了踪影。
而他身后站着的人却将他包围起来！
他惊恐地盯着那些人：“不对！你们不是雷家的人！你们穿着的衣服，是暗卫？！”
“不错。”宋承璟示意雷修文和雷修武一起坐下，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他们是暗卫，而且是东宫的暗卫。石会长既然来了，不如和我们坐下聊聊天，就别走了？雷家的好茶，你也尝一尝。”
云金霜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喜欢看到宋承璟这般运筹帷幄的样子。
泰山崩于眼前而面容不改，这男人果然是帝王之材！
听到“东宫暗卫”四个字，石忠简直要被吓傻：“骗人！东宫暗卫，怎么会出现在海州？”
“哈哈哈！”
雷修武最先坐不住，笑出声来：“你说能趋使东宫暗卫的，还有几个人？石会长，你不会到现在都没猜到你口中这位宋掌柜的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