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质问

草木发芽初生,禽羽破壳而出。

漆黑的球体若是细看,比起魔力组成的外壳,更像是椭圆形的蛋壳。

但这“蛋壳孵化”出的存在,可不是什么飞禽小鸟。

那背影,在光雾之间,恍惚中忽明忽暗,将神性定义出具体化的图幅。

一枚接着一枚,裹着雪白浮光的黑羽铺散在苍穹,就仿佛天空整个都化作了替她托举王冠的臂膀,心甘情愿臣服于统驭天空大海的主宰者。

“提耶尔姐姐?”

身型高挑的少女,睁大眼睛动摇着念出那个名讳,这些漫长的岁月里从来没有恐惧过什么的人之始祖,此时就是恐惧到手指都在颤抖。

——她在恐惧,假如从那唤回大阵里回来的并不是提耶尔。

那我之后再怎么办。

下一个万年?继续孤独追寻无数年轮?

不想那样,她早就受够了在充满未知数而独自一人的世界里潜行沉寂了。”

可无论爱梅勒斯如何去想。

现实,无论是谁,也都是要面对的。^

即便身为神明,也不例外。

在光雾中渐渐剥离翅膀抖落的浮光。`

星河银辉发丝缕缕,回眸千般滋味恰是无言。

深紫色的瞳,精致到令人发指的容颜。_

彼此的实现在熟悉又陌生古老的天空相汇,爱梅勒斯难免会恍惚间自觉“熟悉”。

但熟悉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更直观的结论要远远比那些不可靠的感觉更令她绝望无言。

那还是雪菲娅.

不管是八翼的羽,深紫的瞳,银白的发,脸颊弧线,身高臂展,与先前的雪菲娅没有任何差别。

也就是说_

唤回仪式,失败了吗?

闭目抿嘴,爱梅勒斯此时的心境,恐怕是很难去揣测的了。^

是想到了万年前筹划迎接她回来的欣喜期待呢。

还是下定决心再去蛰伏几个万年,延续这永无止境的轮回呢。

只是

在爱梅勒斯的思绪千杂万缕之间,她抬头左手,睁眼后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在逐渐被瓦解的权能。

地面,四大守护灵脖颈的锁链正在化作虚无,重新恢复自己的他们显然也是预料之外,而有着更直接联系的暗月灵,却是将翅膀交叠放在了庞大的身躯前方,向着那个天空中的存在低头,眼角滑落了一串泪珠,几乎汇聚成河流。

爱梅勒斯并没有主动解除束缚守护灵的权能。

但神明的束缚,就连希雅莱特加持着黑羽神剑拼命都没能斩断的锁链,缺这样轻描淡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做到这一点的,世上绝无此等人物。

除去某个特别的存在

爱梅勒斯呆呆地抬头,眼里看着那个挥动左袖,将剩余锁链全部清理的身影。

又是一次拂袖。

枯萎的山川变了颜色,时值深秋,这片被唤回大阵前激烈战斗焚毁的土地长出新芽,万紫千红,俨然就是一幅初春的绝景图幅。

复苏的,不止是植物。

被烈火燃尽的鸟儿,由灰烬恢复先前的模样,继续飞往远方。

昏倒女孩们身上的伤口,也都像是时空回溯般消失不见。

这一切,由不得爱梅勒斯不诧异。

并且也由不得她心跳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速。

怎么回事?

总觉得面前的“雪菲娅”,和平时的雪菲娅是不一样的?

雪菲娅的确善于学习,知道怎么利用神力去做到她不擅长的事情。

可刚才的神力运用之精妙简直堪比全盛状态下的神明。

就算就是这等姿态下的爱梅勒斯,都不好说自己调动神力的效率会不会强过“雪菲娅”刚才的行动。

当然爱梅勒斯不只是想说能力方面的突兀。

还有她的眼神雪菲娅的眼睛,其中位于深处的,是不是也有些不同?

“爱梅。”

“!”

这个熟悉称呼,喊出来的瞬间就让爱梅勒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甚至汗毛倒数。

不是因为这有什么杀伤力。

而是隔了太久太久都没有听到的称呼再次出现的时候,恐怕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坦然接受的吧。

就算活了很久,无限久,这时候,也难免会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提耶尔?”

“爱梅”

浮空于空中,裹着双脚的高跟鞋刚才已经被爆炸掀起的风浪炸到远处,银发的少女赤.裸着双足,与爱梅勒斯隔空相望。

与雪菲娅的相貌特质完全一致的少女,仿佛如梦初醒,向着两侧看了看。

那像是在看周围召回大阵的构筑,知晓了这些究竟是谁的杰作。

又或者,像是在看大阵以外的世界,经历这样的沧海桑田,究竟有着怎样的变化。

但到了最后。

视线也全都汇聚到了爱梅勒斯的身上。

眼神中有茫然,有心疼,有怒气,有自责。

但更多的。

是一种莫名的遗憾。

“爱梅你这次,闹得太过头了。”

人神的眼里闪

过一圈浮光,那熟悉的感觉让她几乎要落泪。

不受控制,抽搐了几下的笑容眼看就要爬上眉梢,爱梅勒斯真的很想就这样奔上前去,给她一个或许彼此都在渴望的拥抱,共赴永夜。

可这样的笑容却在即将成型之时,崩溃化作凌厉的视线。

以及。

爱梅勒斯抬手引天雷降临,汇聚在她手掌上方,直至雷电被压缩成深紫的颜色,爱梅勒斯以天地为引,化雷电长剑,隔空直至“雪菲娅”的眉心。

“汝是提耶尔,还是雪菲娅汝又在想什么花招装作她的模样?”

“青草树下,半朵花开,静待来年,再逢春来。”

“提耶尔!”

雷光之剑肆虐着威能,天地震怒爆鸣变色,爱梅勒斯抬手就甩出一道闪电,撕裂大气,但在即将接触到“雪菲娅”身前时,被什么不可见的屏障所阻挡,消失不见了。

这并不能平息【人神】的愤怒。

因为刚才她默念的,那些熟悉的语句,正是当年两人一起许下的诺言。

无论忘记了多少事。

唯有诺言,永生不忘。

只是在那来年的春天,她来了,但她,没有来。

抬剑,雷电肆虐轰鸣,也盖不住爱梅勒斯目眦欲裂的质问!

“提耶尔!汝究竟为何!汝因何而消失,吾又为何而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