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儿媳的错,谁能想到那些个杀千刀的媪婆连蕴娘用膳都不记得,待儿媳回去后将她们打一顿再赶出府去。”
“混账!”季老太太气得重重地拍了茶几,指着张氏的鼻子毫不客气地斥责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怪我多管闲事?自你成了我家的新妇后,家中就一日未曾消停过,你有没有为人母的自觉,蕴娘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现下孩子饿得两眼昏花,跑到我这儿来讨吃食,我是瞧着她可怜,才叫你们夫妇二人过来,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
“母亲息怒。”季怀连忙躬身赔笑道。
“还有你,我稍后再来训你,你且等着。”季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季怀,看向张氏冷声道,“我不怕得罪你,你左右是不满家主安排的差事,你们院子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不是没有耳闻,我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下既闹到了我跟前了,我就不得不管,我告诉你,你们不好好养孩子,那就不必养了。”
“家姑,这是何意?”张氏闻言登时一惊,抬起头问。
“蕴娘往后就养在我屋里头了。”季老太太道。
“这怎么能行!”季怀走上前,神情讪讪地说道,“母亲现如今年事已高,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万一不小心冲撞了您又如何是好,还是让儿子把她带回去罢。”
“我看蕴娘倒是比你们夫妇二人懂事得多。”季老太太冷嘲一声道。
“家姑是错怪儿媳了,蕴娘到底是儿媳亲生的,怎能真的不疼惜她呢!”张氏跪在地上,委屈地啜泣道。
“多说无益,我就是告知你们一声,可不是与你们有商有量,你们且回去自己好好反省罢。”季老太太闻着张氏的哭声,神情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张氏只好站起身来与季怀悻悻地退出堂前。
年幼的季蕴正蹲在门后偷听,见张氏与季怀出来时,她忙拽住张氏的手,抬头小声唤道:“娘。”
张氏被训得一肚子气,现下连照顾女儿的权利都硬生生地被夺走了,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她垂头睨着季蕴一派天真的模样,冷声道:“你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重,现在好了,你往后就是别院的人了,你还唤我娘做甚?”
季蕴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双眼渐渐弥漫着泪水。
“你跟孩子说这些话做甚?”季怀立马伸手扯过张氏,小声斥道。
“还不是你无用,这一切都赖你。”张氏勾起一个交织着愤怒与嘲讽的冷笑。
“这又如何赖到我的头上,你真是个泼妇。”季怀欲言又止,压低了声音骂道。
张氏闻言冷哼一声,抬脚离开宁寿堂。
季怀望着张氏离去的背影,再转头看向满脸泪痕的季蕴,摇头叹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说罢,他拂袖而去。
第8章 踏莎行(八)
季蕴幼时在宁寿堂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春日的午后她在庭院前放纸鸢,季老太太坐在廊下神情慈爱地瞧着;夏日里的傍晚,她与季老太太坐在桂花树下纳凉,仰头望着树叶缝隙里的那一点一点的青天;秋日里与仆妇们采摘桂花,待晒干了做桂花糕吃;冬日里则是伏在疏窗前瞧着屋檐下的雪。
再后来她的亲弟弟茂郎出生,季怀与张氏更不关心她了,一心一意地扑在茂郎身上,为此夫妇二人的温存过一段时间。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直到茂郎去世,季蕴考入江宁府的崇正书院,才离开季宅。
此时宁寿堂正堂内。
张氏轻轻地安抚着季蕴,她低声说道:“母亲同你大伯母去安排府中丧礼的相关事宜,你且在此处平复一下情绪罢。”
“好,母亲去罢。”季蕴挤出一丝笑来,颔首道。
张氏走后,屋内只剩下了家中同辈的姐妹季梧与季棉,她们是同胞姐妹,是季氏的长房嫡女。
季氏这辈共有四位子女,长房长子季榛、长女季梧与次女季棉皆乃于氏所出,季榛于永延十年登科进士,被外放至庐州府任职了,季梧已于两年前成婚,匹配的是余中曹氏郎君,季棉则待字闺中;二房季蕴与季茂乃张氏所出,可惜季茂八岁时染病去世了,现下仅有季蕴一女。
季梧从圈椅起身走至季蕴的身旁,她虽难过,但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蕴娘,不要太难过了,人都是要去的,生或死都不是世人所能决定的,祖母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肯定比在家中愉快顺遂。”她安慰道,声音如涓涓流水般。
“多谢二姐姐。”季蕴将泪水拭去,勉强地笑道。
“要我说啊,要真难过,怎会三年都舍不得回来一次,三姐姐,祖母生前可是时常念叨你呢。”坐在正对面的季棉将茶杯放置桌几上,娇憨的面容却是满满的讥讽的神情。
季棉梳着团髻,以红头须固之,她内穿秋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