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数月未见他了,日月不相饶,离去时正是初春时分,现下已是秋日了。
朝夕相处三载,人心都是肉长的,若说不想他自然是不能的,可她却充斥着矛盾之感,既想他而又畏惧着他。
思念是人之常情,而所谓畏惧,他是她的先生,传授她课业,教会她许多人生在世的道理,在过去清凉山的日子里,他虽严厉却有温情的时候,实在叫人矛盾。
思及此处,季蕴的心中惆怅不止。
直到一股凉风钻进她的衣襟时,她才猛然惊醒,垂头哂笑自己虚度光阴。
枝头的寒蝉凄厉,似是通晓她的心思似的。
季蕴抽回目光,她伸手阖上疏窗,将庭院中的风景隔绝起来,坐回罗汉塌上。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青玉堂内已点上灯,晚间时分秋风骤起,落叶纷杂地飘落,恍若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季蕴同云儿用完晚膳,她走到连廊下,转头道:“瞧这天,像是要落雨了。”
“秋日多雨,娘子夜里盖好被子,切莫着凉了。”云儿走了过来,轻声道。
“总嘱咐我,你也是。”季蕴弯唇道。
“奴婢晓得。”云儿颔首道:“娘子别站在此处吹风了,进屋罢。”
季蕴点头,转身随着云儿踏进堂内,她一面行走,一面拎起裙摆,待跨过门槛,才道:“今日我去寻曹哥哥,他不在,不知现下可回来了。”
“曹郎君不在?”云儿问。
“是。”季蕴未告知云儿曹殊样稿丢失一事,样稿已丢,多一人知晓也无用,她思忖道,“许是出门办事去了。”
云儿并没有多想,只是点头。
季蕴同云儿闲聊片刻,期间云儿提起后日便是比试的日子,她不由得为曹殊悬心。
“虽说奴婢知晓曹郎君画工不俗,但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云儿扶着季蕴在圆凳上坐下,笑道。
季蕴未回话,她若有所思地垂头。
烛火微晃,主仆二人在灯下时不时地闲聊几句,未料季蕴突然站起身,决定道:“云儿,我去寻曹哥哥一趟。”
“现下吗?”云儿唬了一跳。
季蕴点头。
云儿神色不解地拉住她,语气委婉道:“娘子,天色已晚,好像快要落雨了,您不如明日再去寻曹郎君。”
“云儿,你陪我一同去。”季蕴似是拿定主意了一半,她语气坚决道。
云儿立即摇头,她嘀咕道:“奴婢去做甚?”
“那我自己去便是,记得给我留门。”季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转而笑道。
“这……”云儿迟疑道,“非去不可吗?”
季蕴微微侧目,她神情郑重地点头。
云儿踟蹰了会儿,一脸忧心道:“外头起了风,奴婢去拿件斗篷来。”
“不用。”季蕴拒绝道。
“您要去寻曹郎君,奴婢不拦着,可是如今天气凉了,冻着了可不好,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可好?”云儿劝道。
季蕴无奈一笑,应了一声。
云儿见季蕴没再拒绝,疾步走了出去。
不出片刻,云儿匆匆拿了一件暗纹斗篷来,亲自给季蕴披上。
“如此可好?”季蕴乖乖地披上,笑道。
云儿将斗篷系好,随即满意地打量了一下,笑道:“行了,娘子早去早回。”
季蕴吩咐云儿几句,便迫不及待地走出青玉堂。
书院四下掌着灯,发出昏黄的光芒,映照着寂静的修篁林,秋风簌簌,发出稀疏的声响。
季蕴独自走出书院的侧门,远远地便见书铺中点着灯,微黄的烛光在窗前。
奚口巷幽暗,除却那一点烛光,再也看不清其他。
季蕴站在檐下,方想迈下台阶时,却突然闻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且愈来愈近。
她暗自纳闷,心想这么晚还有人来?
季蕴循声望去,便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天色昏暗,她瞧不清他的模样。
那人影在书铺门口站定,小心翼翼地趴在门上,想要透过门的缝隙看见什么。
他许是心虚,只瞧了一眼,便不停地回头张望着,似是在惧怕什么。
季蕴站在昏暗处,人影并未发觉她的存在。
她细思极恐,便要悄然退至门后,谁知脚下踩到一根枯树枝,登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巷子中显得格外清晰。
响声顿时得到了那人的注意,他猛地回头,定睛一瞧发觉了季蕴的存在,他吓得拔腿就走。
季蕴见他要逃,暗道不好。
她立即想要去追,可刚追了没几步,那人影早就隐在黑夜中,跑得没影了。
然而下一瞬,不远处的拐角处传来一声痛呼声。
季蕴站定,便见曹承提着灯走了出来,身下躺着的俨然是方才在书铺门口的那人,他正面色痛苦地蜷缩着,双手捂着肚子。
书铺的门被打开,曹殊疾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