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来,她们之间隔得太久远!不仅仅是十几、二十年!时间对于白天鹅来说像一卷随意摆弄的羊皮纸,可前可后,卷起又舒展,她时而站在末端回望从前,时而又立足于眼前把握未来,可千代不能。
这就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其实我的国家曾经也侵略过别人,也曾被外族统治,几乎亡国灭种——这算不算仇深似海?可是千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唯独你们被我念念不忘?我相信不仅仅是我,我只是几十亿人里比较幸运、有机会的那一个。”
她低下头,从手边的整幅羊皮纸上裁下一截,就着快要干涸的羽毛笔,写下一行如干结血渍的地址。
“如果你也有机会重头来过,如果幸运女神也眷顾了你,在这些地方能找到我。”
羊皮纸欢快地将自己折成一只纸飞机,原地垂直起飞,一头扎进千代胸前的怀纸夹里。
“记住这些节点,你可以每天拿出来看一次,那时的我孱弱困苦,哪怕你重来一次仍然只是个普通人,也可以轻易地将我弄死。”
白天鹅放下笔,甚至有些羡慕地看着千代。“如果我也只解决一个人就能一劳永逸,那我该多么轻松啊!”她嘟哝着,“thanos1是那么容易当的?”
千代如醍醐灌顶!
去他的狗屁“重来”!就是现在,此时此刻,只要她能解决掉白天鹅,危机不也就解除了么?凡人无法与魔法使抗衡,但魔法使与魔法使可以!
哪怕全世界的好魔法使都不被允许进入日本,至少还有一个!日本境内还有一个!
五郎八!
永山千代于当晚离开了客居数月的赤坂藤典侍屋敷,她回家收拾了一些行李和钱,胡乱搪塞了一下家人,出发去东京火车站。
她买了一张前往鹿儿岛的车票。
第110章 109
一阵风来,庭中繁樱如暴雨落。
盖尔在缘廊上席地而坐,正支着板子画画,斯内普路过她身后,目光不慎扫到,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不建议你接触素描之外的绘画,小姐。”他沉默了片刻,“更加不建议你上色。”
“这是艺术。”她得意洋洋。
“这是浪费。”他斩钉截铁。
“这是风雅。”她语重心长。
“这是浪费。”他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往盖尔身边一坐,瓶瓶碗碗就忙不迭地给他让路,毛笔们从粗到细、从高到矮排成行,往水桶旁潦草地洗洗脚就得回屋去,润湿的须毫软塌塌的,走起路来一歪一歪,活像一队无精打采的地精。
“伤笔!”盖尔连忙拍了他一下。
毛笔们只好又掉头回来,挨个被盖尔将笔锋捋齐顺了,找个阴凉地自挂东南枝。
“写字的笔用来画画,你还说我?”斯内普又往她身边挤了挤。
“要不你画?”盖尔无奈,只好又往旁边让。
斯内普摇摇头,他们莫名其妙就这么挤着,一起被春日的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只是他的目光实在太有存在感,盖尔也不好意思再下笔,只好将手一挥,让那幅半成品也滚去晾干。
“不捣鼓你那个……呃,‘国际魔药什么什么规范’了?”盖尔用肩膀顶顶他。
“没心情。”斯内普回答,“等你出门再说。”
盖尔手正扶在颧骨上,闻言竟然感到脸颊一热。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倒像是又回到霍格沃茨、回到她失忆的蒙昧时刻,那样的青春悸动,以后再也没有过。她的爱情与事业还不算冲突到极限,可即便如此,爱情也永远是最先被她牺牲的那个。
“你这么一说,似乎皇室游园会就是这几天了,再等樱花就落尽了。”她故意说道,“哎,穿什么好呢?”她装作要起身去找衣服,刚刚一动,就发现袍角正被斯内普一只手掌压着,抽一下没抽动,她咬牙加力,这口气却绷不住,立即破功了。
“那个女仆呢?”斯内普若无其事地问,“她快被你逼疯了。”
“她哪是被我逼疯的,那明明是奥托干的。”盖尔略有不满,“千代大概是去救他了,还指望着他能帮她吧?”
“你不怕?”斯内普的语气里有种异样的尖锐,“不要小瞧任何一个麻瓜。”
她抿着嘴不说话。就只是抱着膝盖蹲在他身边,头抵着他的肩膀,像一只面壁思过的动物。斯内普也不催,只是拿过盖尔的一只手,教它轻轻搭在自己身上。手指与胳膊接触的瞬间,他感到盖尔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事实上,我害怕极了。”盖尔竭力稳住声音,“我很害怕,西弗勒斯。”
“为什么?”他仿佛松了一口气。
“……来不及了,太晚了,我怕的是这个。我怕我畏缩不前可是我——”盖尔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你找到我的那天,其实就已经……现在就算我们全死了,也——”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那我宁愿是他们死。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事到临头……没有余地的时候,就是另一码事了。”
盖尔极少极少有这样全然依赖他的时候,上一次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巴着他,还没从霍格沃茨毕业。年轻闹腾,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闹得他出了一身汗,现在倒是安静。
“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你留下。”她突然又想起来要抱怨,“那几年……你们把我的心都泡软了。”
“不一定,我看还是很硬。”
“哎哟!”
看她吃痛,尽管斯内普从不因此感到后悔,也为自己心底里漫生出的一点点痛快而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