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毓景还在继续阐述想法:“不过我一开始肯定不能直接这样干,容易被大户们联合反对,等到了零陵郡,我就去查卷宗,找出一个被大户侵占土地的案子来,然后……”
元香雪有点郁闷,梁毓景的行动力一向很快,该不会到了零陵郡,反而要天天忙碌吧?
问题是,这种大动作,肯定会被眼线传到别人耳朵里,那岂不是又要面对隔三岔五的幺蛾子?
“你先等等——”
元香雪打断滔滔不绝的梁毓景,深吸口气,道:“你这样子动静有点大啊,指不定刚开了个头,你就要继续换封地了啊!”
梁毓景兴致勃勃的表情一滞:“……对。”
元香雪继续道:“而且,零陵郡还接壤了南蛮,你风风火火地针对大户也不好,这些大户肯定和南蛮有交易,不然那些山货怎么来的?肯定是和南蛮交易的啊。”
梁毓景的表情沉凝住了。
元香雪再接再厉:“如果你朝大户动了手,那大户们完全有可能通风报信给南蛮,让南蛮进行骚扰、抢掠,然后再把原因推到你身上……这时候,大户们就算不能顺理成章地把你赶走,也能让你威信扫地,就没人再信你的新政策了。”
梁毓景听完,幽幽长叹一口气:“那你说,该怎么办?”
元香雪笑盈盈:“不办啊!你为什么就一直想着要做大事呢?现在这局面,应该静观其变,静待时机。”
梁毓景摇摇头:“天下人都是有眼睛的,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真等到需要天下人支持的时候,我就会孤立无援。到时候说什么都才是晚了。”
元香雪心说好家伙,梁毓景竟然都领悟到了这一层,不可小觑啊!
但她还能反驳:“不不不,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父皇看着身体就很好,大概率还能活个十年十几年吧?皇后呢也是正值青春美貌,虽然前不久的消息疑似皇后不能生育了,但指不定是皇后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呢?”
元香雪停顿一下,喝了蜂蜜水,才继续道:“说不定你今年冬天回京城过年,就会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弟弟也不一定啊!”
梁毓景点点头,算是承认这话有道理。
“但这都是你的猜测,父皇今年都五十二岁了……”
元香雪摇头,直接甩数据::“我记得你祖父,也就是宣文帝,是六十九岁才驾崩的吧?”
梁毓景深吸口气,猜到元香雪想说什么了。
“还有你的曾祖父,他甚至是七十三岁才驾崩的,你们梁家人都不是什么短命相,所以啊,你不能蹦跶得太显眼,会被收拾的。”
梁毓景被打击到了,垂死挣扎般的问了一句:“但是你也说过,土地兼并、王朝命数,我去户部看过一些户籍黄册,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我怕等不到父皇寿终正寝……”
元香雪打了一个响指:“这不是更好吗?反正眼瞅着你也被排除前三的顺位了,那不如等天下大乱,你带着你的摊丁入亩,号召天下百姓加入你的队伍,不是更容易?”
“……摊丁入亩?”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现在把这个方法拿出来,就是和全天下的望族、大户作对,而百姓们还没被逼到极致,就算有零星几个人支持你,也很快就会被打散的。”
元香雪说到这里,反问梁毓景:“还是说,你觉得你父皇会顶着全天下的压力支持你?但我怎么感觉他会把这个法子留下来,交给他真正选定的继承人呢?”
梁毓景深深叹气,垂头不语。
元香雪心里对那些即将被拯救却不会被拯救的百姓们说了声抱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就是这么自私自利。
不过,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那些被欺压的百姓们自己都闷不吭声,也怪不得她。
如果真的受不住了,那就反抗呗,她在这方面又没有使绊子,甚至还怂恿梁毓景成为其中的一员呢。
再说了,她一个异世之人,干嘛操心这些?快快活活地过完这一生就行,反正也就这样了,一眼看到头的无聊人生啊。
帐篷内,两人都没再说话,林间的风声簌簌作响,显得格外静谧。
梁毓景略显烦躁:“出去吹吹风?”
“好啊,正好看看星星,今晚有星星的吧?”
元香雪边说,边披上斗篷,正月的夜晚里,还是挺冷的。
两人出了帐篷,齐齐抬头看天。
“漫天繁星,还有弦月高悬,赋诗一首?”
梁毓景压根没这闲情逸致,只觉得愁,难道还真的只能乖乖不动弹了吗?
看他这样垂头丧气,元香雪只好大发慈悲道:“哎呀,别发愁了,你虽然不能搞大动作,但一些小动作是无伤大雅的嘛。”
梁毓景眼睛一亮:“什么意思?”
元香雪就给他细细数来:“比如修路铺桥,兴办官塾,现在不是只有有钱的小孩才能读书吗?你可以整一个免费的,至于怎么维持花费,你再想想办法。”
梁毓景精神振作了一些,勉强点点头:“这都在我的设想里,只是没了摊丁入亩,即便免费也没人有空来上课。”
“你这脑筋要转啊,又不是只有小孩需要学习,你还可以办一个成人的官塾,教学的内容也不要卡死,可以教种地、教织布,还可以教一些简单的草药知识,反正三百六十行,都可以嘛。”
梁毓景这下是真的来了兴趣,他仔细想了想,才喃喃道:
“这种方式不错啊,必须得把律法加上去,这样什么都不懂的百姓们就不用去找讼师了,毕竟讼师都是读书人,大多数都向着大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