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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实现的事实,又夹杂着一丝属于自己的微妙酸意,就像咬下半根尚未成熟的柑枝那样,涩然都掩藏在甘甜的表象之中——

他那般说道,“但公公却跟了我这个连赏银都发不出来的废弃质子,岂不会觉得不甘心?”

李道生沉吟几秒,终是摇头:“……奴才不曾这样想过。”

其实中间那无法略过的停顿就已经是回答,但裴忌已不再想继续深究,反倒因此崭露出一截真心,唇角弧度有了些真心实意的温度,唤他:“小九,陪我睡觉。”

二人就这般相拥在这破落宫殿狭窄的一张床,那些半真半假的相互试探,平静之下尖锐又驽钝的交锋,谁都迟迟不敢确认对方有几分真情,最终化作一场和衣而眠。

裴忌眠浅,不常做梦。

他一生唯有一次的金色梦境,便被从意气风发、金瓯名动的王城中一脚踢落,跌下马来,惊风乱飐,黑雨斜侵,他狼狈在淤泥里抬起头时,看见的便是身处卑尘中的李道生。

那么单薄纤细的一个人,跪在那里,背脊笔直如新竹,抬头看他时,眼中灼灼如有亮光。

那是野心,是锐意进取,是摸爬滚打头破血流还有往上走的勇气。

纵使现在卑微如蜉蝣,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也会踩到他头上。

而他呢?

他已经被父族母族除名,皇室不再有他的位置,甚至不再承认他这个人曾经的存在。

他太聪明,甚至在其他与他一同来到皇城的质子还在心存幻想,或者哭嚎着要父皇母后接自己回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身为质子的生命有多悲惨,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不再有过去,也不再有未来。

面前这个人,甚至还只是一个太监。

他便毫无理由地嫉妒起这个跪在地上的阉人来,又想起皇帝把这个人送来的目的,嫉妒便在一瞬间养成了厌恶。

他想一脚踢在李道生胸口,想看看这个人被打得浑身青紫时还能不能维持这样的目光,但凌厉的鞋底碰到这具过分纤瘦的身体时却蓦地顿在了原地。

……太瘦了。

即使是比他小年幼许多的孩子,也不至于这样瘦。

于是他放弃了使用暴力的想法,只是用鞋尖勾起了这个阉人的下巴。

真是奇怪。

他这样生于尔虞我诈权力中心的人,什么时候也有了怜悯之心。

然而重活一世,他却不得不承认,如果当时遇上的不是李道生……

若不是这个眼眸发亮的名为小九的太监……

他可能已经死在入住宫中的那一晚。

自谥而亡,是他为年轻的自己策划好的最好的结局。

哪怕一开始,他只是想看看像李道生的人,是不是真的能从卑微的尘埃里爬起来。

哪怕千疮百孔,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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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还未亮时,一阵剧烈的拍门声便先鸡鸣一步到场。

裴忌在吵吵嚷嚷中睁开眼,刚披上外衣还未系好,门就被一脚踢开了。

李道生还在被子里安生躺着,他倒是跟着裴忌一起醒了,只是还未起身,就被裴忌单手拎起被褥盖过头顶,轻轻压回了被子里。

便听外面一声更加尖细的嗓音,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苍老,显然是陛下眼睛跟前的那位红人,虽然年事已高,但陪伴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并没有端着刻意架子,但是面对身份偏低的他国质子,还是拿不出什么好脸色,跟对其他质子比起来,对裴忌已经不算是刻薄的了,至少还唤他一声:“裴公子。”

老太监道,“陛下召尔等质子觐见,有要事相商,请公子速速动身,不得怠慢,莫要让陛下久等了,公子又落不到什么好,拂了面子,到时恐怕还要怪老奴没有提醒过。”

裴忌按住被子里的李道生,点头微笑:“多谢公公,我这就起来了。”

虽然大多质子身份比不得一般皇子,但打着两国交流的名号,裴忌这类质子,在一个月的上旬和下旬中,都需要去书院学习大梁朝文化,年末还有考核,以正大梁之风。

这几天本是休沐日,没有课业,但裴忌他们毕竟是质子,说不定就在暗中给他国传递消息,所以大梁皇帝经常找他们去集会,美曰其名赏花赏月之类的,实际就是要刺探他们的态度。

等那老太监走后,李道生才从被子里钻出来,但下了床总觉得有些怪异,殿下这样把他藏在被子里,就像是那后宫偷情的妃子……

等裴忌把他留在殿中,不让他跟随此次的宴会,这种感觉就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想法也没错,裴忌确实存了保护李道生的心思。

毕竟老皇帝这么把他们叫过去,还不知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