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与我身形有五分相似的替身了,有没有我,本来也不太重要,不是吗?”
……
玄天塔下。
那日菩提树摇,叶落如雨后,一切并平静如往昔,好似那日的叶落从未发生过,不过是一场再偶然不过的事发,就像是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某个午后醒来,稍微伸了一个懒腰罢了。
可那日第一个发现了落叶的小道童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安,这些日子来,这种不安一直笼罩在他的全身。或许是他偶然抬头时,曾见国师大人侧头看向空茫的窗外,也或许是他见过国师大人捻着巫草,却久久不语,脸上的神情似是与平时的清冷如雪没有区别,却到底有着细微的、他也描述不清的不同。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总觉得,国师大人的身上,像是多了一点红尘的沾染,或者说,像是世间人的喜怒哀乐都短暂地重新填充入了那具身躯之中。
小道童不知这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便如他也根本不敢与任何人讨论,高居白塔镇守国运的国师大人,究竟应该更像个人好,还是真的应该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空余悲悯的神明。
小道童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便听到了塔外的鼓声。
那是他的这一生中都没有听到过的声响。
他左右看去,却见其他道童神色淡淡,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于是连忙收敛了神色。
鼓似乎响了很长时间,又似乎不过几个晨昏。在塔中这些年来,时间的概念早已模糊,直到他倏而听到塔中一片惊呼声跌宕起伏。
小道童蓦地抬头,却只看见了一片鸦青色的道服衣袂。
国师青穹道君在入塔后十载,第一次踏出了这座入云的白塔。
那股奇特的不安越来越盛,小道童跪在原地,看着塔中人相互无措的神态,看着树下那九名守阵人,似乎想要他们有所表态,也有人急急奔出塔去,似是向着平妖监的方向而去。
可守阵人的身躯也很快开始了颤动。
那种颤动似是来自塔下,来自大地深处,仿佛停息了许久的心脏倏而苏醒,开始一声一声发出呼喊。
对两仪菩提大阵的呼喊,对这个天下的呼喊。
也是对如今太极殿外人的呼喊。
……
“阿爹。”
凝辛夷呢喃着吐出这两个字,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他的眉眼,可眼泪却先一步夺眶而出。
她极少这样哭,可是在看到九方青穹的这个瞬间,她幼时的记忆终于彻底被拼凑上了最后一片名叫“父亲”的碎片的时候,这些年来所有的那些曾经对她来说并不值得一提的委屈蓦地涌上心头,让她在开口的同时,便已经哽咽。
原来在妖鬼之森深处的小屋里,不止有方相寰云,还有九方青穹。
那些方相寰云去平妖戡乱的日子里,也从来不是孑然,后来她踏入妖鬼之森时,手把手教她那些平妖之术的,也不止有方相寰云。
落在她头上的那只手的温度,从来都来自她的阿爹。
可她却将他忘了。
像是这个人彻底蒸发般,被从她的记忆中剔除开来,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点不知来处的温度。
九方青穹长久地看着她,他的目光穿过她,落在了遥远的那些被遗忘的过去。
他想起了那张总是笑着的面容,她与他初遇时,也是带着这张黄金傩面,他还没来得及点燃巫草,她的白骨杖便已经一杖洞穿了面前大妖的头颅,然后笑出一声轻蔑。
那时的他哪里见过这么轻易的平妖,像是世间妖祟都不是她照面后的一击之敌,她生来便是天克世间一切妖祟,不由得看呆了。
她回头,兴许是被他的眼神逗乐,于是笑着摘下了脸上璀璨却狰狞的面具,甩了甩头发,露出了真容。
那时有一缕天光打下,正落在她的身上,她身上还沾染着妖血,红黑两色的道袍看起来古怪又不好亲近,可是少女的笑容比天光还要明媚,烂漫又洒然,天真却傲然,带着他这一生都从未有过的色彩,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闯入了他的心底。
她说她叫方相寰云,是飘然乘云气,俯道视世寰的寰云。
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是再正常平淡不过的事情。
就算知道了方相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他亦不能从她的身上移开目光。于是九方家最天才却也最懒怠的少主突然开始日夜不休地修炼,直到自己能够被这样光彩夺目的少女看见,能够与她并肩平妖,与她一起出入妖瘴。
她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他便带着她去认识自己自小的玩伴。他出身池庐九方氏,往来之人且皆有一身平妖戡乱的本事,比如彼时还是成王世子的姬睿,和龙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