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有水吗?”
他穿着白衬衫,领口崩开两粒扣子,微敞, 两截锁骨吸睛,有种让人想要侵犯的罪恶感。
她很快低下头。
“醒酒汤好了, 喝这个吧。”
梁泷盛了一小碗, 放到她面前,转头拿了个汤勺。
万籁俱寂的后半夜,她坐在高凳低头喝汤, 他手心撑在台面, 肩身显得更加宽阔,坚实的肌肉流畅自然, 拢在微弱的光线里, 他的眼神从容淡定。
果味的汤底熬成淡色,柑橘酸甜, 在凌晨里很好地抚慰晚睡的人空寂的情绪。
梁泷在柜台后洗小锅,卷到手臂处的白色衬衫袖洇湿,他拽了张纸巾擦干手,坐到对面剥橘子,白丝橘络也被拣的干净。
“你酒量不好,以后要少喝。”
梁泷把剥好的给她,邵蔻没想到他是在给自己剥,没接,他以为囫囵的太大个,拿回来掰一瓣,再递过来,像是喂她。
“酸吗?”
她摇摇头。
梁泷往自己嘴里送了一瓣。
桌上摆的果盘显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拿起水果刀和一颗红苹果,自顾自削起来。果皮长长叠叠地绕了一圈,他手指骨感瘦长,在红果片里穿梭。
墙上的钟表滴答走过,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
梁泷削好苹果,果肉完整细腻,他切下一小块,邵蔻以为是给她的,拒绝说:“我吃饱了,不……”
话止,见他叉起那块放进自己嘴里,原来是她多想了。
梁泷看到她的不自在,晃晃半瓣苹果,“太酸,这个留给我。”
那点微末的窘然在他的话中消散,只剩暖心,她抿唇微笑,醒酒汤喝得见底。
钟表走到三点,两人各回寝室。隔日邵蔻睡到中午,醒来到下午一点,直接去污染场做风险评估。
苏惜文过来送地质报告,她最近也忙到很晚,聊天说想去做美容。
“你看我的脸都被晒伤了,还疼。”
俩人约好去做脸护肤,苏惜文看她中间跳过两天,问:“有安排?”
“西城那两天有个生态环境保护大会。”
“哇塞,你有入场券?”
“没有,”邵蔻如实说:“这不是想先空下来,万一谁去现场能捎一程呢。”
“机智。”
苏惜文转头看见梁泷,她笑嘻嘻到别的地方巡查,留下邵蔻和梁泷单独两个人。
邵蔻在蓝色小桌那边拟定方案,室外依旧很热,鼻翼和唇边蒙了层汗珠,她抬臂,把长发扎起。
突然发现,直射到白纸上的光线削弱,眼前暗了暗,一股清风从身侧吹来,纸页翻飞。
放下笔,低头看到一只摇头扇立在她脚边,从左转到右,凉风扑面。
梁泷从上面坡道跳下来,拍拍手上的土灰,“太阳底下看东西对眼睛不好。”
还真是,她揉了揉眼睛。他勾过空板凳,在身边坐下来,“吃饭了吗?”
“还没,弄完这个就去。”
他坐在塑料凳子上,两条长腿岔着,额间垂落的碎发遮住点眉眼,拿了份文件看着,表情严肃,找来拿白纸和笔,埋着头写写画画。
像知道邵蔻在看他,没抬眼说:“你忙你的,我坐会就走。”
邵蔻继续修订方案,他只要在身边,时间都过得无比漫长,田边静寂,树叶荡漾,像绿色的海浪。
五分钟后,梁泷走了。邵蔻把桌上的白纸理成一叠,顺手收拾他写过的草稿纸,看见上面写了一行字,笃定她会看见:
-工作可以先放放,要按时吃饭,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
又是提醒爱护眼睛,又是叮嘱按时吃饭。
邵蔻把纸撕下来,揉成团,扔进纸篓,回过神,叹口气,捡起来,抚平褶皱,可是心里被他扰乱的抚不平。
再遇见喜欢很久的人,第一反应是害怕,怕年少的心动会卷土重来,怕自己再度陷入暗恋的沼泽。
只好把这些关心全归于是他的善意和教养,开启自我保护。
可梁泷压根不知,提着午饭返回来:“你手里的工作很多吗?”
“还剩下点,都在这了。”
梁泷拉过凳子,“这点我帮你做了。”
一句话击溃邵蔻的心理防线。
梁泷两手各握着张调查表,面色很平,盯着变化不定的数据,桌子窄,她想腾出空间,不料桌下碰到他的鞋尖。
她立马缩了回去,梁泷无所察觉,在纸上书写,笔头沙沙,表格被填满一半。
午后炎热,树林浸染光辉,松涛四起,电风扇来不及吹落细密的燥热,她想要摆脱掉这种慌乱难静的心绪。
梁泷的字体潇洒,笔锋微连笔,和十八岁的变化不大。
写到末端,他往上拉动纸张,桌子过低,一米八几的身高窝着,肩背会很难受,他调整了下坐姿。
桌下的黑色男式鞋和浅色帆布鞋轻轻相抵,又和她碰到了。
这次邵蔻没再挪走,只是最爱的咖喱鸡块也食之无味。不记得吃了什么,味道如何。
只记得盛夏的骄阳来得那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