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春日宴。
卿梦萱低眉顺眼坐在花厅,同贵女夫人们一道等着摄政王闻景焕入席。
今日太妃在摄政王府举行春日宴,她和姊妹们被继母带着一道过来参宴,若是表现得体,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
太妃笑盈盈坐在首座,门外,一道身影正被仆人们簇拥着接近。
男人一身红衣,墨发用玉冠束起,一张俊美的脸冷漠疏离,眼尾那颗泪痣却红得滴血。
他生得极好看,眉眼凌厉,鼻梁高挺,看着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通身清贵疏冷的气质却又让人不敢直视。
那便是大周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闻景焕。
他乃是本朝唯一一个世袭的异姓王,今年已是二十有五的年纪,寻常男子在这时,怕是膝下孩儿都有了好几个,闻景焕却至今不曾婚配……
卿梦萱心里想着,便不由得多看了男人一眼,闻景焕却已经走到近前。
众人纷纷举杯:“敬王爷。”
卿梦萱也随同举杯,却不想才拿起杯子,却被人从身后重重推了一把。
她身形一个趔趄,不由得朝着闻景焕怀中摔去。
鼻尖涌起一阵龙涎香,她额头撞在男人胸前,手中酒杯也倾倒,其中的酒尽数倒在男人衣裳上。
四周一片哗然,太妃也皱紧了眉。
卿梦萱脑子一空,抬头正要开口道歉,却对上闻景焕冷凝又厌恶的眸。
“你是何人?”
“王爷……小女乃是卿国公府嫡长女卿梦萱。”
卿梦萱定了定神,告罪的话还在嘴边,闻景焕却牵起唇角,露出个格外嘲讽的笑。
“卿国公府?卿国公平时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这样的场合,对本王一个外男投怀送抱?”
卿梦萱呼吸一滞:“不,不是的!刚刚是有人推……”
解释的话不曾说完,一道尖刻声音蓦地自身后响起。
“卿小姐还要狡辩?方才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不就是你主动扑到王兄怀里的吗?”
淮阳公主洛婷芳开了口,语气讥诮:“说来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贵女,怎能敢做不敢当?”
卿梦萱骤然攥紧了拳。
洛婷芳与她不睦已然很久了,之前她们被称为京城双殊,洛婷芳便十分不满,今日更是直接在宴会上说她徒有其名,根本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她也没有回嘴,只是一笑置之,却想不到洛婷芳竟然能用出这样的毒计!
卿梦萱心乱如麻,慌忙跪下:“臣女并不是故意,只,只是不慎摔了,请王爷责罚。”
冷浸浸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摔了?恰在本王出现之时?”
卿梦萱面色更白。
而洛婷芳也若有深意道:“听说卿大小姐从小学礼仪,规矩上从没出过差错,偏在王兄这里就不对了?”
“以本宫看,恐怕是别有居心吧。”
卿梦萱的指甲几乎深陷肉里。
偏偏现在她没办法说出“有人推了她”这话。
她身后这些人,全都是平常与洛婷芳私交甚好的,若是她贸然指责是她推了她,到时候拿不出证据来,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该怎么办?
卿梦萱努力想出个斡旋的法子,闻景焕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无话可说了?那本王,便替你父亲教教你规矩。”
冷凝的嗓音钻入耳朵,她心里一紧,便听跟在闻景焕身边的太监道:“国公府嫡长女卿梦萱,在摄政王面前卖弄风流,目挑心招,帐责十五,以儆效尤!”
卿梦萱瞳孔一缩,还未回神,两名太监直接上前按住了她肩膀,将她拖了出去!
宫杖重重打在她腿上,剧痛袭来,她痛得呜咽一声,死死掐紧掌心。
“我没有……我不曾想引诱摄政王!”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如果坐实了她想勾引闻景焕的事情,她就完了!
施刑的太监却置若罔闻,手上反而加重了力道。
卿梦萱浑身发抖,连视线都痛得有些模糊。
四周,贵女和各家夫人皆远远看着她,眼中鄙夷毫不掩饰。
“卿氏女这幅轻佻模样,着实是被国公府给宠坏了。”
“她一向自视甚高,又仗着自己家世样貌不错,向来轻狂任性,竟敢主动招惹摄政王……”
“那狐媚子,一看便是不安于室的,不过经此一事,想来也不会有好人家提亲,将来也免得祸害那些成器的哥儿们。”
一字一句戳在卿梦萱心里,远要比肉体的痛更甚!
他们觉得是她不知死活想攀附摄政王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可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啊!
分明是淮阳公主推了她,那杯酒才会洒在摄政王身上的,为何她要因此莫名落了个“卖弄风流、目挑心招”的罪过!
周遭刻薄的声音钻进耳中,无一人为她说话。
远远的,她看见闻景焕站在门外冷冷看着她。
她从前并未见过他,却知道他从来不近女色,性子冷酷残暴,朝中无人不怕他。
也知道曾经有不知死活的人下药勾引他,直接被他断了手脚扒光扔了出去。
可是她并没有那样的打算……为何要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呢?
十五宫杖漫长无比,每一下都让她面色又白一寸,那些议论更让她羞愤欲死。
她不曾做过坏事,更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轻佻高傲,缘何要受这样的委屈?
曾经她是享誉京城的名门贵女,样貌明艳,家世显赫,才学品貌更是令人称道,从及笄那天,想求娶她的人便快要踏破了国公府的门槛。
可淮阳公主的小把戏,再加上闻景焕一句话,便将她彻底碾入尘泥……
天上下起淅沥沥的小雨,围观她的那些闺女夫人都被遣散。
最后一眼,她看到那位尊贵的摄政王起身走来。
他身后,有人诚惶诚恐撑着伞,一身红衣不染尘泥。
路过她时,他冷冷扔下一句话。
“此番是你咎由自取,今后,收一收你那水性杨花的德行。”
水性杨花……
卿梦萱张了张嘴,喉间噎了无数怒骂和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直接痛得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