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西北军如同退潮般离去,孙明德凑到林萧身边,低声道:“萧哥,这姓郑的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他要跟咱们掰掰腕子呢!”
林萧看着西北军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不敢,至少现在不敢。硬拼下去,他讨不到好。”
他目光转向襄城,“传令,打扫战场,收治伤员,接收襄城。”
“明白!”孙明德领命而去。
青麟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接管战场和城池,救治伤兵,掩埋尸体,收拢己方和敌方的俘虏,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
接下来的几天,林萧坐镇青麟郡。
他派出的斥候不断传回消息。
郑浩然的西北军所过之处,虽不像黑潮军那般烧杀掳掠,但勒索乡绅、强征粮草的事情时有发生。
许多百姓刚刚逃过黑潮军的荼毒,转眼又迎来西北军的盘剥,苦不堪言。
“哼,这就是朝廷的精锐边军?”孙明德听着斥候的汇报,很是不屑地撇嘴,“我看跟土匪也差不了多少!”
林萧面色平静,对此并不意外。
郑浩然野心勃勃,又刚打了败仗,损兵折将,自然要趁机捞回些本钱。只是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
林萧让亲卫将宋清和等人也叫来,召开会议。
“诸位,”林萧坐在主位,目光扫过众人,开门见山,“自出兵以来,我军连战连捷,不仅彻底剿灭了韩岳叛军,更将颍川、汝阳二郡大部纳入治下。
如今,我青麟郡辖地已达二十五县,丁口近百万,可谓是兵强马壮,声势鼎盛。”
众人脸上都露出与有荣焉的振奋之色。
林萧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稳:“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地盘大了,人口多了,需要处理的事务也千头万绪。
眼下,郑浩然虽已西撤,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得不防。
朝廷那边,态度也是暧昧不明。
所以,我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青麟郡的首要任务,便是休养生息,巩固内功!”
“休养生息?”孙明德第一个愣了愣,他刚打过瘾,还想着是不是该趁热打铁,再干几票大的。
宋清和抚须点头,表示赞同:“大人所言极是。新得两郡之地,百废待兴,民心亟待安抚,政务亟需理顺。
若不加以巩固,看似庞大,实则虚浮,遇有风吹草动,极易动摇根本。”
李德全也跟着说道:“萧哥说得对。很多地方的理事和民兵队都是新选出来的,还得咱们多花心思去教,去带,让他们真正明白咱们的规矩,把咱们的好处落到实处,老百姓的心才能真正定下来。”
林萧看向宋清和:“宋大人,政务方面,你拟个详细章程出来。
‘以工代赈’要继续扩大范围,新占各县的道路、水利、城防都要尽快修复加固。
优良粮种的发放要跟上,确保明年春耕顺利进行,绝不能让百姓饿肚子。
各县学堂也要尽快开办起来,蒙学孩童,一个都不能少!”
“是,大人!”宋清和躬身应道,“下官明白,定会尽快拿出方案。”
林萧又看向李德全:“德全叔,基层治理这块,你多费心。青山村的经验要不折不扣地推广下去,村规民约要明确,民兵队的训练也不能松懈,要让他们真正成为维护地方治安、保护乡里的中坚力量。
同时,要严查地方官吏,特别是新提拔上来的人,绝不允许出现欺压百姓、贪污腐败的现象!”
“放心吧,萧哥!”李德全拍着胸脯保证,“谁敢砸咱们好不容易立起来的牌子,我第一个不饶他!”
最后,林萧看向孙明德:“明德,军事方面,新招募的兵员训练要抓紧,尽快形成战斗力。各处城防驻军要严格操练,保持警惕。
铁匠营和军工作坊要全力运转,武器装备的生产不能停,尤其是箭矢等消耗品,要足额储备。
咱们虽然要休养生息,但拳头必须时刻攥紧,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孙明德一听还是要练兵备战,顿时来了精神,咧嘴笑道:“嘿嘿,这个我懂!保证把那些新兵蛋子练得嗷嗷叫!”
“好!”林萧点了点头,总结道,“总而言之,未来一段时间,我们的重心就是对内,夯实基础,积蓄力量。只有把自己的家底筑牢了,将来才有问鼎天下的资本!”
“是!谨遵大人号令!”众人齐声应道,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干劲。
……
与此同时,大周京城,金銮殿。
气氛与前些日子的阴霾截然不同,洋溢着一股久违的喜庆。
“报——!玄冥州大捷!黑潮军首领韩岳授首!叛军主力已被彻底剿灭!”
捷报传来,满朝文武无不精神一振,纷纷交头接耳,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好!好啊!韩岳终于伏诛了!”
“玄冥州之患,总算是解除了!”
“郑都督果然不负众望,力挽狂澜啊!”
龙椅上的年轻天子李砚,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甚至心情颇好地赏赐了前来报捷的信使。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各方情报陆续汇总到京城,朝堂上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
御史台接连接到地方官员的弹劾奏章,言辞激烈地控诉西北军军纪败坏,沿途勒索百姓,强征粮草,与匪寇无异,使得刚刚经历战火的州县雪上加霜。
最后,则是郑浩然本人的奏折。
一名内侍战战兢兢地将郑浩然的奏章呈给李砚。
李砚带着几分得意和期许展开奏折,想要看看这位“力挽狂澜”的功臣是如何描述自己的赫赫战功的。
然而,越看下去,他脸上的笑容就越是僵硬,最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阴沉。
奏折里,郑浩然先是洋洋洒洒地表了一番功劳,说自己如何英勇奋战,击溃叛军主力。
然后话锋一转,开始诉苦,说什么西北军连番大战,伤亡惨重,士卒疲惫,粮草器械消耗巨大,无力继续追剿残敌。
最后,他竟然还厚着脸皮向朝廷请功,并且要求立刻拨付大批粮草军饷,否则“军心不稳,恐生变故”。
至于为何没有遵旨和林萧协同作战,为何沿途劫掠,奏折里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为补充军需,不得已而为之”,理由敷衍得近乎侮辱。
“混账!”
李砚猛地将奏折狠狠摔在龙案上,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这个郑浩然!他……他想干什么?!”年轻的天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奏折,对着满朝文武怒吼。
“打了胜仗,非但不思报效朝廷,反而沿途劫掠百姓!给朕上这种敷衍塞责的奏章!还敢问朕要粮要饷?!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朝廷!我看他不是想平叛,他是想拥兵自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大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天子的雷霆之怒吓得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