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人来容大给蒋骄办理休学这天,容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事情毕竟发生在半岛国际酒店,天颂集团的地盘,谢家人出面封锁了消息,给蒋家和孙家都保留了颜面。
雪后的容城到处白皑皑一片,冬日清晨阳光冷而薄,空气里含着极高的水汽,路面树枝化了一夜冻,偶有簌簌响声,褚嫣睡眠浅,半夜醒了好几次。
早上八点半,她还窝在谢郁白怀里,这天没有早课,两人难得一起赖床。
“所以,孙元昶这次真的彻底废了?”
她枕在他胳膊上,盯着天花板,事情过去快一周,她还是不敢相信。
谢郁白发现她肩膀露出来,抬手替她掖被子,“孙家人在找门路保释他,但尿检血检结果出来了,都呈阳性,证据确凿,无力回天。”
褚嫣唏嘘,“他父母知道他染上这个吗?难道他们知道,所以才向司令提条件,无论如何要保他在容城地界平安无忧?”
谢郁白摩挲她的头发,嗓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不知道。”
褚嫣反问,“你怎么确定?”
“孙家人在辽省叱咤风云,几乎只手遮天,如果知道儿子是瘾君子,怎么会把人放逐到南方,委托他人照料?留在眼皮底下最稳妥。”
“原来如此。”
褚嫣若有所思,自顾自复盘,“事情发生在月城,司令也不算违背对孙家人的承诺,他们就算找上门,也不占理。这次咱们运气真好,老天都在帮谢家。”
谢郁白噙着笑,不说话。
褚嫣突然有种感觉,不由从他怀里坐起来,审视了他半晌,犹犹豫豫。
“想问什么,直接问。”
褚嫣紧盯他,“你是凑巧救了蒋骄,还是……”
褚嫣觉得他太平静了,平静的反常。
这段时间,她陪着他应付孙元昶,对他的忍耐力有了新的认知。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褚嫣不敢过度解读他是否在筹谋大事,但孙元昶和蒋骄的报应实在来的太快了,所以如果这些巧合真有一个幕后推手,那一定是他。
上辈子她就知道,他从来擅长运筹帷幄,习惯花最小的代价达到目的。
谢郁白一手枕在脑后,和她对视,不答反问,“我有这么神通广大?”
褚嫣以为他否认,“可是太巧了不是吗,他们在月城,你也在月城,还是同一家酒店……”
“嫣嫣,我的行程对外公开,去月城参加峰会是提前一周就确定的。”
褚嫣尴尬,重新躺回去,“那是我想多了,我以为是你精心策划了这个局……也是,连孙元昶父母都不知道他吸毒,你又怎么可能提前知道。”
谢郁白沉默片刻,坦言,“我的确知道。”
褚嫣:“??!”
“观察过他的纹身吗?”他音色沉缓,面无波澜解释,“用来遮盖针眼的。”
褚嫣脑子乱了,语调僵硬,“是你引他们去外省的,想守株待兔,对吗?”
谢郁白没有否认。
褚嫣感觉嗓子一阵麻痒,咽了咽口水,轻声问,“小白……月城那天,你知道蒋骄会遭遇什么,对吗?”
谢郁白察觉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迷茫恍惚,握住她的手抵在胸口,不动声色地耐心安抚她。
“嫣嫣,她不去月城,这一切不会发生。”
褚嫣当然知道蒋骄是咎由自取。
现在她逐渐厘清了事情脉络,一定是孙元昶拿谢郁白去月城的行程引诱蒋骄,蒋骄上钩,谢郁白顺水推舟,借助蒋骄的求救短信合理报警,警察赶到时,顺便查获了孙元昶的吸毒证据。
不,不仅仅是这样。
谢郁白从很早就开始做局了,那顿道歉晚餐,他刺激孙元昶,激发他的胜负欲,从那一刻,已经注定蒋骄的结局。
褚嫣深呼吸,凝视他如玉的面容,叹服于他始终不温不火,沉稳从容地编织陷阱,诱敌深入。
她没有继续问他,为什么不在警察赶来的间隙,提前上楼解救蒋骄。
这个问题已然没有意义。
“小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在可怜她,”她重新枕上他臂弯,“我只是太震惊了,你说的解决麻烦,这么简单粗暴。”
谢郁白将她裹在被子和胸膛之间,淡声总结,“这是他们自已的因果。”
“嗯,我明白。”
有了肌肤之亲后,他们在床上总是彼此依偎,如胶似漆,永远缠腻不够,褚嫣担心自已会染上分离焦虑,尝试着推开他,往床沿挪一点。
“元旦我回江城,咱们分开三天,别太想我。”
她笑着,阳光从纯白纱帘透进来,光影在她眼底浮动跳跃。
谢郁白凝眸,配合着她苦叹,“已经在想了,怎么办?”
孙家长公子出事,牵连家族药企,虽然消息被封锁,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短短几天,孙家在容城开设的药厂暂停生产,接受全面审查,已经敲定的下河湾厂房地皮产权交易也被叫停,区政府重新紧急发标,机会又落到了天颂集团手里。
不仅谢郁白,整个琴尔的高层团队都得加班,元旦没有假期。
褚嫣心疼他。
他最近肉眼可见的清减了些,做了总裁,压力和责任并驾齐驱,他才十八岁,征程刚刚开始,即便踏在家族铺好的路上,依然要比常人承受更多艰辛。
旁人一声“太子爷”,不是白叫的,极致的荣耀,以漫长枯燥贯彻一生的继承人之路作为代价。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他枕在床头,被子滑到腰间,胸膛半敞,目光慵懒含笑,朝她伸手。
“过来,再抱抱。”
褚嫣从床沿挪回去,钻到他怀里,他顺手揽在她腰际,轻吻她头发。
“刚才在想什么?”
褚嫣装傻,“没想什么,放空。”
他的手往下滑,轻掐她的臀,逼她就范。
他其实感受到了她刚才怜爱的目光,但要听她亲口表达。
褚嫣挡开被子里作乱的那只手,红着脸承认:
“我心疼自已老公,每天时间不够用,还要替我解决麻烦。”
他明显一顿,眼眸缓慢涌动浓墨色的炽浪。
半天才拖着拍子,低声诱哄,“有奖励吗,老婆。”
褚嫣佩服这个男人,求欢的时候都能极尽优雅,圣洁,宛如不曾被染指过的美玉——如果他的手能老实一点,就更完美了。
思绪间,身上最敏感的两处都被攻陷,褚嫣挣扎着扫一眼床头闹钟,负隅顽抗,“时间不太够了,一会儿有课……”
谢郁白随她一起看钟,手却没停,慢条斯理磋磨她,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轻笑,“够用。”
“不够!”她争辩,因为有经验。
谢郁白又笑了一声。
褚嫣忍不住问,“难道你能自已控制时长,可快可慢?”
谢郁白强势翻身,覆上来,义正言辞,“嫣嫣,我觉得你对男性身体机能不够了解,我愿意亲自教学示范,毕竟实践出真知。”
褚嫣咬牙,“……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不吝赐教啊,谢老师。”
“不客气,应该的。”
褚嫣想骂他不要脸,开口却碎成了旖旎的婉转的音节。
冬日阳光透过纱帘,投射在地板,光影错落,细碎斑斓。
帘外,融雪扑簌,此消彼长。
帘内,声息交缠,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