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嗅到了某种威胁,那篇捕风捉影的帖子以及幕后之人最终没有再次掀起浪花。
就这么不了了之。
容城正式入冬后,学院里圣诞氛围浓厚起来。
新版本论坛开放这一天,一篇关于蒋骄的帖子在四个小时内被顶到榜首。
当然,开启强制实名功能后,整个论坛的环境和谐友好,清澈见底。
顶着院系和姓名的id,没有人敢胡乱开麦,所以对于蒋骄和海归富二代的恋情,恭喜居多,偶有一两个说酸话的,也被淹没在不断刷新的评论区。
唐悦宜在十二月初拿到了一笔巨款,她父亲奖励她开学以来每月靠十万块生活费坚持到第一学期末,是个巨大的突破,做老子的已经心疼女儿很久了,找了个给她购置新年礼物的由头,一下子拨给她七位数的赈灾款。
唐悦宜拿到钱第一件事就是邀请姐妹们去云水间消费。
“你上次没带我,这次我带你,我这叫什么?”
她盯着褚嫣,非要她说那四个字,弄得褚嫣烦不胜烦,“以德报怨,行了吧?”
唐悦宜爽了,在镜子前把浑身上下收拾妥当,转过来。
“姐虽然请不起顶级包,但请个中级包还是绰绰有余,咱们一共七八个人,嫣嫣你又是老主顾,说不好人家看在你面子上还给咱升个大包呢。”
褚嫣不搭理她。
唐悦宜又说,“咱们玩得差不多就去玩线下剧本杀,最近这个可火了,超难预约,姐只能加价包场。”
“日子不过啦?这么财大气粗。”宋蓓忍不住笑。
唐悦宜勾她肩膀,“懂个屁,改天带你见见世面,姐从前挥金如土的时候,玩的可比这些野。”
一行人到了云水间,值班经理认出褚嫣,果然热情地要给她们升包。
“谢少给您开了年卡,您是咱们店的贵客,您朋友自然也是贵客,咱们一会儿还有免费的点心和鸡尾酒,我派专人送到您包厢。”
唐悦宜面露惊悚,“年卡???”
值班经理得体一笑,“正是。”
唐悦宜压根没敢问价格,灰溜溜地往包厢里钻,脚步却突然一顿。
对面包厢房门半敞,她看到了熟人。
“我去,冤家路窄啊,嫣嫣你快来看。”
褚嫣刚才就已经看见了里面的人,只是装没看见。
连范语薇都好奇了,一只脚已经迈进包厢了,又退回来扫一眼。
“谁啊谁啊,什么冤家,我们也要看!”唐悦宜带过来的几个小姐妹嚷嚷着凑过来,动静稍大了些。
范语薇在蒋骄扭头看过来之前拉着褚嫣转身,往包厢里走。
隐隐听见蒋骄在门内骂了一声,“看什么看!没看过啊!”
几个小姐妹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名媛,莫名其妙碰一鼻子灰,进了唐悦宜订的包厢,脸上还带着薄怒。
“真把自已当头蒜了,投资赚了点钱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嫣嫣你说实话,是不是赚的比她多?看她那模样,不知道的以为要当首富了。”
“中间那个纹身戴耳钻的,就是她男朋友?怎么跟个混子似的。”
“那是永昌药业的长公子孙元昶,本来就是个混子,在国外镀了层金回来,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回国几个月把辽省权贵圈子得罪了个遍,被他父亲流放到南方来管分药厂,说是管理,其实就是个吉祥物,没用的摆设。”
“听说他之前有个女朋友,为他堕过胎,蒋骄还真是什么饭都吃得下。”
“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竟然也谈上恋爱了,你看刚才蒋骄是不是在陪他敬酒?他们今晚请谁啊,这么隆重。”
唐悦宜不耐烦,砰地关上门,“没完没了了还?别提她,我嫌晦气。”
小姐妹们噤声,陪着笑,“不提了不提了,我们唱歌吧。”
包厢里渐渐热闹起来,众人很快把对面包厢是蒋骄这件事抛之脑后。
另一头包厢里。
蒋骄刚才看到几个花里胡哨的女人结伴停在门口,男友眼睛都放光了,她不高兴,甩了脸子,两人拌了几句嘴,孙元昶的几个哥们正嬉笑着过来劝和。
“弟妹,阿昶刚回国,在国外素太久了,你懂的,看到美女条件反射,其实没那心思,他都有你了,其他庸脂俗粉,过过眼瘾罢了。”
“就是,弟妹长得像天仙似的,自已又会挣钱,阿昶你可偷着乐吧……孙伯父要是知道你谈了京市来的大小姐,不得高兴成孙子。”
“去你的!你他妈才孙子!”
孙元昶扔了个抱枕过去,正中兄弟脑门。
蒋骄皱眉。
和孙元昶谈恋爱半个月以来,他对她倒是百般包容,处处殷勤,只是他有个致命缺点,爱喝酒,喝大了就像换了个人。
今晚是孙元昶的朋友局,几个兄弟都带了女伴,包厢里十余号人,个个给她面子,她没想到唯一不给自已面子的是男朋友。
孙元昶习惯混酒喝,白的黄的红的,递到嘴边仰头就是灌,不讲究,自然醉得快,喝多了上头了,摇摇晃晃甩开她的手站起来,重新去开包厢门。
那是蒋骄刚才骂完人后关起来的,这会儿被孙元昶骂骂咧咧打开。
“闷得喘不上气!老子就喜欢开着门!谁他妈关的!”
包厢里女宾们不说话,男宾们有的站起来扶孙元昶坐回去,有的歪在沙发相顾而笑,都在看笑话。
蒋骄面色很难看。
孙元昶家的药企从上世纪老药厂发展成如今庞大的上市规模,她自已也没想到,所谓的继承人是草包,是大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看起来差不多、实则不配给谢郁白提鞋的饭桶。
但她堵着一口气。
从去年的公开年报对比,永昌药业和天颂集团在各自的行业都属于国内领先,市值上几乎能打个平手。
蒋骄的底线是,这个男人只要不至于让她产生生理上的排斥,小打小闹谈场恋爱又何妨。
孙元昶可能是被兄弟劝了几句,加上开门吹风后略清醒了些,嬉皮笑脸走回来,一屁股坐到蒋骄身边,大喇喇往她怀里倒。
蒋骄记恨他刚才驳了自已的面子,挪动身体躲他,由着他栽倒在沙发上。
孙元昶红着一双熏醉迷离的眼,不依不饶蹭过来,手脚并用控制着她,作势要吻她的唇。
蒋骄挣扎着偏头躲开,恼怒道,“干什么!一嘴酒气,别喷我脸上!”
孙元昶死死扣住她的后颈,狭长的眼眸浮动半真半假的笑,语气柔中发狠:
“谈了半个多月,碰都不让老子碰,哪有这样的……嗯?骄骄,给我个面子……”
兄弟们拍手起哄,嫂子弟妹的乱叫着,让她别害羞。
蒋骄咬牙,闭了闭眼,她暂时不想结束这段关系,只能僵坐在男人怀里,在他再次凑近时稍微偏了脸,好歹让他吻了自已面颊。
孙元昶酒气熏天的鼻息喷薄在她脸周,像是没察觉到她深藏眼底的厌恶,又像是对她的真实反应了如指掌,半晌突然咧着唇嗤笑了声。
“到我这里扭扭捏捏,不情不愿,我看你各个平台私信谢家那个瘸腿少爷的时候,明明挺热情啊……”
蒋骄整个人像挨了一巴掌,定在沙发里,嘴唇半阖,半天才抖着嗓音,“你翻我手机??”
孙元昶一把搡开她,面目狰狞,“做了我孙元昶的女人,还惦记别的男人,你是头一个!还别说,这感觉真挺新鲜……”
不知道谁按了k歌暂停键,整个包厢安静下来,孙元昶的所有兄弟都闭了嘴,各怀心思地静静看着,女人们更是没一个敢大声呼吸的。
孙元昶站直身体,拎起瘫软在沙发里的蒋骄,一把拽住她头发,迫使她抬高下巴。
“可惜你惦记的男人太废,走路都走不利索,老子会赛车、摩托、骑马、击剑……老子要跟他比一比,都挑不出适合他的项目!”
“哈哈哈哈……”兄弟们一方面捧他,一方面缓和气氛,配合他哄笑起来。
蒋骄感觉头皮寸寸刺疼,眼睛蒙了一大团水雾,求救声哑在嗓子里。
她被父母保护的太好,没见识过这种人渣,所以连挣扎和反击都忘了。
朦胧的光影里,冷不丁察觉门口有一道纤细窈窕的人影,正一边收手机揣兜里,一边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包厢里的笑声渐渐趋于犹豫和细弱。
“……这是谁啊?”
“美女,你走错包厢了吧?”
“不如将错就错留下来,咱们昶哥请你喝酒啊,妹妹长得真带劲儿……”
蒋骄的头发还被孙元昶攥在手里,她看着来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去……”
她不清楚褚嫣在外面看到了多少,听见了多少。她浑身颤抖,宁可她别进来解救自已。
孙元昶转头,眼里一瞬惊艳,吹了声口哨,却仍旧没放开手中的女人,反而将她头发扯得更紧。
“骄骄,这是谁,你们认识?”
蒋骄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有机灵的兄弟提着洋酒瓶和空玻璃杯凑上来,给新来的妹妹倒一杯酒,绅士地递过去。
眼看着漂亮妹妹没接,反而拿过他另一只手上的酒瓶。
“哟呵,妹妹难道是海量,对瓶吹啊?”
褚嫣没理他,转身手起瓶落,爆炸般的巨响,厚底玻璃瓶在孙元昶的脑袋上炸成四分五裂,深棕色酒液混杂暗红色鲜血,沿着头顶汩汩流下来。
包厢里彻底安静。
所有人都懵了。
褚嫣扔掉手里断裂的瓶颈,把嵌进手背的一片碎玻璃挑出来弹开,居高临下睥睨沙发上抖如筛糠的女人,蓦地冷笑——
“蒋骄,你看看你找的垃圾。”